;“好大一个我?”
“是铜像。哈哈哈哈,还做得真大啊!”
“咦咦?”
“学园会开上一百年。”
“……一百年?”
“是啊,就像一场漫长的沉睡。百年之后,会有外来者到来。”
“外来者?那是什么意思?”
“男人啊,是你带来的。然后,你们会混在一起。”
“……”
“你要问的是什么?哦,学园的未来是否充满希望是吧?那当然了。不过,这些孩子长相真奇怪,你究竟要去哪个国家啊?我从来没看过这么黄的肤色,看来是很遥远的国度。”
“咦……”
“……不过,在你出发到异国前,会遇上怪事。真是怪事,你会改变,会发生重大的转变。你变得判若两人。这真是奇怪了。”
老婆婆呻吟着说,然后猛摇一头银发,发疯似地狂笑起来。玛莉安娜很害怕,蹙着眉头瞪视老婆婆。米歇尔付了钱,拉着妹妹走出算命摊。玛莉安娜吓得像只颤抖的小鸟,不过在广场的长椅上休息片刻后,又恢复了精神。
“哥哥,那人说的话真奇怪。重大的转变究竟是指什么?在出发之前,我究竟会过上什么事呢……”
玛莉安娜喃喃地说。米歇尔偏着头,答道:“不知道呢。会不会是指心境上的变化呢?”
这一天,兄妹俩在天气回暖的巴黎散步,悠闲度过。话向来少的玛莉安娜向兄长娓娓而谈成立教育机构的工作。她认为女子教育势在必行,只不过由于太过年轻,想法未臻成熟,言谈时话语有些断断续续。米歇尔温柔地附和着,倾听妹妹说话。
春天来了,转眼又走了,巴黎正迎接短暂的夏天。做哥哥的生活一成不变,照常看店,读书,与朋友闲扯,日复一日。常客中一个有钱女孩向他求婚,他与同伴笑说:“娶她也好,至少以后不愁吃穿。”依旧夜夜寻欢作乐。做妹妹的则是在修道会中修习必要的知识,有如吃饱了风的帆船,朝派遣至海外的那一天笔直挺进。
这一年夏天,奥匈帝国皇太子在塞拉耶佛遭到暗杀,战火如野火燎原般转眼遍及世界。这场日后被称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争规模空前,撼动了全法国。玛莉安娜依旧人在修道会深处,过着日夜向天主祈祷的生活,—米歇尔则怀抱南瓜世界的虚无,目送同伴一一入伍,被卷入这场浩劫。劳尔喃喃地说:“我一定没办法活着回来。”尚则是吻着情人保证:“我会活着回来的!”两人双双踏上军旅。唯有米歇尔,因为不良于行而逃过徵兵。读书俱乐部如今只剩米歇尔独自看顾,无论白昼夜晚,他躺在客人逐渐减少的“哲学福音南瓜”俱乐部里,抽着水烟,读着书。靠着收音机,他对激烈的战况了如指掌。男人的身影逐渐自城内消失,俱乐部的客人清一色是学生模样的少女和退休老人。尽管客人和米歇尔都是一划世外之人的表情,仿佛不知外头的世界正发生战争,其实他们的内心莫不极度不安,只好每天静静地翻阅禁书,聊以自慰。
四年后,也就是一九一八年,大战终于落幕。红发劳尔失去右臂,黑发蓝眼的尚失去了左眼,两人蹒跚归来。这时,完成学业的玛莉安娜启程的季节也不远了。这件事,米歇尔是自深夜来访的玛莉安娜嘴里听说的。这四年来,米歇尔身上只见虚无的影子加深,几乎没有改变。小妹妹玛莉安娜倒是长高许多,平静的灰眸更添静谧与智慧的光辉,长成一位独当一面的修女。她一踏进俱乐部,懒散瘫坐的客人也不由得坐正身子。柜台内,一如战争前,单眼的尚与独臂的劳尔落寞地微笑着。
“哥哥,我预计在今年启程。”
玛莉安娜啜饮着浓缩咖啡,平静地说。
“在海的那一端,孩子们正等着我。我相信,我的使命就是把天主的爱传递给她们,教导她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米歇尔抽着水烟,喃喃地说:
“……可是,真的有天主吗?”
“哥哥!”
“哎,开玩笑的……。祝福你,玛莉安娜,我的小鸟儿。”
独臂的劳尔灵巧地翻着书问道:“小修女,你究竟被派到哪个国家?”
“哎呀,我已经不小了。”玛莉安娜逗趣地笑着说。“我要到日本去,那是个非常遥远、在海的另一端的岛国。我要到日本去,向那些和过去的我一样年幼的孩子,传播天主的教诲。”
“可是,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不就再也见不到米歇尔了啊?”
“……是呀。我再也见不到哥哥了,也许也见不到父亲和母亲了。一旦踏上旅程,可能再也无法回到法国。但是,成人之后,每个人都有他该走的路。那是条单行道,有去无回。任何事物都无法留住前行的我,无论是爱也好,恨也好,至亲也好,朋友也好,都无法阻止怀抱信念勇往直前的女人。”
米歇尔不发一语地注视着玛莉安娜。
这一晚,长大成人的玛莉安娜静静地微笑着,以听者无不深受感动的坚定语调诉说着。毫不动摇的坚定眼眸,或许是颜色相同的关系,与父亲相像得惊人。玛莉安娜向哥哥告别,走出俱乐部后,回头望了望那扇发黑的门。她想起十五岁第一次来到这家店时,曾因为畏惧店里的犯罪气息而怯步不前的往事。米歇尔送她到店外。这一夜,他同样护送妹妹回到修道会,不过路程中他出奇沉默,临别之际,只在妹妹额上轻轻一吻,便迅速转身,仿佛在惧怕什么。
“哥哥。”
玛莉安娜小声唤道。米歇尔回头问:“什么事?”
“哥哥,唔,你要和那个人结婚吗?”
“……大概吧。”
战前曾多次向米歇尔求婚的那个有钱女孩的事,玛莉安娜也略有所闻,而她也知道哥哥并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