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因为啊……”
河田同声偷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教室,同学们逐渐散去,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她看似犹豫了一会儿,接着便抓住我的手臂,像玩躲在窗帘后的游戏那样,引导我走到教一落。
“听我说,这件事希望你一定要保密……”
河田间学的表情非常认真。她剥开浅褐色笔记本封面上的磁铁,轻轻打开。我的秘密封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撕破了。我一方面害怕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一方面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我想看看是不是有写名字,所以打开看了内容,结果……”
别这样。
她劈里啪啦翻开笔记本的页面。我仿佛听见里面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文字语言所发出的哀号,只想塞住耳朵。这才是真的叫人想死。我全身各处都在发烫,热气朝脸部爬升。眼球里的水分已超越沸点,几乎就要蒸发。我的视线落在笔记本上,为了不让她察觉我的表情和脸上的潮红,我一只手捂着脸颊。别这样。别看。别笑我——我得想办法朦混过去才行。
“会不会是……遗书啊……你看,里面写了好多那种话。”
怎么办?
低声说出这句话的不是我,是河田同学。
“得想办法……找到这个女生才行,否则她说不定会死掉。”
*
她在说什么傻话啊。
一时之间,我说不出任何话来。我张口结舌,嘴唇微微颤抖,结痂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在牵动伤口的微微刺痛感中,我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向河田同学。她一副无计可施的烦恼表情,咬着下唇,一对柳眉不安地垂成了八字。
“怎么办?藤崎同学,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好?这真的很危急耶。说不定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我的嘴巴像鱼嘴那样开开阖阖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出口。
“这种东西……”
低头俯瞰的视线前方,是我这只细痩的手自己写下的一行行文字。连同自动铅笔在笔记本上压出凹痕的感觉,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不定……根本就不是真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河田同学低头望着笔记本,喃喃地说。眼神一次又一次扫过写在上面的遗书内容,连细节都不放过。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我才想问怎么办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道写这本笔记本的人是我。因为,要是被知道了……要是被知道了……我从来没想过那种事。那是我的秘密,我从没想过自己写下的那些想死的念头,会像这样被看见。
在校园这个狭窄封闭的空间里,谣言瞬间就会传开。我能想象蔓延整间敎室的好奇目光。每天早上在教室里写遗书的可悲又阴暗的女生,大家会怎么想。成天嚷嚷着好想死好想死,简直就像精神有问题似的写下那些文字,藉以排遣孤独与寂寞的人,大家又会怎么看待。
说到藤崎同学啊,有时候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呢。
我突然想起一年级时凑巧在厕所里听到的话。那是才刚入学不久、连校舍门口自己鞋柜的位子都还常搞错的时候。啊,我懂我懂。另一个人兴奋地大声回应。那个女生讲话总是含在嘴里,有点听不清楚呢。真想请她讲大声一点。那个……呃……这个……就像这样对吧?哎呀,你模仿得真像。
只不过是背地里批评,甚至称不上霸凌。事实上,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那种话。
然而,为什么事到如今会突然想起来呢?人家是怎么看我的?人家是怎么评断我的?我这个人。呻吟般的血流在脸颊的皮肤底下形成猛烈的游涡,一直满溢到耳边。整张脸都是热的。教室角落的暖炉散发着热气,令我焦躁得难以自已。不知为何眼眶一热。没有变,一切都没变不是吗?就算被拆穿,就算真的被拆穿,结果还不是一样。没错,再说——这就能成为理由了。只要确定失去在教室里及学校里的容身之处,我就真的有理由去死了。
“或许你说得没错,可是……”河田同学说。“可是,万一是是真的呢?”
一时之间,我只能愕然地看着她。河田同学指着笔记本这么说,她清晰响亮的声音或许正表现出意志的坚定。她一句一句指出笔记本的句子,看着我的眼睛,诚恳认真地说:
“这里写了好多痛苦的情绪,你看,这里也是,这一页也有……看起来好难过。又是失恋,又是被同学欺负……这里都有写……还有家庭问题。她好像有很多不能跟别人说的烦恼,所以,万一是真的……”
河田同学——
这么……
这么滑稽的事,你竟然真的相信了?
那是只有漫画里才会出现的不幸三重奏,是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的谎言,你怎么会不明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语问苍天。
怎么办?怎么办?这太好笑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这很怪。”我终于发出声音。“一般人写遗书,不会写……这么多……”
“也可能是练习啊。打草稿也是有可能的吧。”河田同学意志坚决地说。“我看,还是去报告老师——”
“等等——”
我不假思索地拉住河田同学的衣袖。
不行,还是不行。
只有这个一定得避免。
要是被老师知道了,事情才真的可能闹大。我想死的愿望,将摊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