嚅,只在空气中引起轻微的振动。在河田同学重问之前,我举起阖起的书,直接让她看书名。
“我没听过这个作家耶,这书有趣吗?”
该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挑人看的书。
我不知道河田同学对哪种书感兴趣,所以只是歪着头回答“我也不清楚”。这次应该打好好发出声音了。
我发出的声音有时会很沙哑难听。抱歉,你刚才说什么?咦?再说一次,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被这样反问是常有的事。同样的事情得说两次,大家一定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令人疲惫。都已经是努力张嘴说出的话语了,无法传达给对方也没办法。正因知道徒劳无功,所以更不想把力气一个劲儿地花在这上面。自然而然地,我愈来愈少开口说话,交谈时的句子尽可能简短,有时还会说到一半中断。毕竟我原本就不擅长和别人说话。想想看,伸出手指想触摸谁时,指尖却被锐利的针尖刺出血泡,这种事不是很可怕吗?一想象起这种痛,声音自然变小,态度变得畏畏缩缩,嘴唇颤抖。说话时,我得先用“那个”或“呃”之类的发语词试探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否则就不会说话了。
“这样啊。那你喜欢这个作家吗?”
因此对我来说,能像这样毫无窒碍地缩短与别人之间的距离,能发出如此悦耳声音的河田同学,完全就是住在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美丽的生物。
我也好希望自己生得美。
这或许可以当成理由之一。我轻轻将这句话收入胸中。
“那个……”我无法回望她,只好对着图书馆柜台低下头,视线放在眼前的文
库本上,脑中找寻词汇。啊,我刚才又不小心脱口而出说了“那个”。
“呃……我不知道,因为……只看过三、三本左右。”
不过,我想今后应该会喜欢上这个作家。
“这样啊,那今后应该会喜欢啰?”
她这么笑着说,我情不自禁抬起头,还以为自己的心声被她听见了。当然,这只是我的错觉。就算不是那样,自己的心情能好好传达出去一定也值得高兴。因为我和她在教室里几乎没聊过天,她愿意找我说话我就很高兴了。河田同学抬起头,在图书馆里东张西望。
河田同学,你在找什么吗?
我还来不及嗫嗫嚅嚅地开口这么问,她就先说了。
“你知道跟猜谜或解谜有关的书放在哪里吗?”
她问的书是出乎意料的类型,令我有些意外。放在哪里呢?尽管我是图书股长,自己会借来看的都是小说类,我也不清楚放那些书的书架在哪里,不过大概可以推测出来。
“那个……我想……大概是那边。”
我起身走出柜台。河田同学不知为何始终笑盈盈的。确定她跟在我后面后,我便朝书架走去。如果真的找不到,再去问宇佐美老师就好了。
河田同学轻声细语地说:
“是我妹妹啦……不是有那种游戏课吗?好像是要在上课的时候出谜题给大家猜,可是她又不想借小学图书室里的书,说是难一点的比较好。”
其实,那种书最好去更大的图书馆,比方说市立图书馆之类的地方找。我在可能的书架上找寻,视线游移于书本间。教养书、娱乐书……大概就是这附近了。之前在这边看过教人变魔术的书。有了,就在这里。
“那个……这边……”
我正打算告诉她时,一个女生说的话掩盖了我虚弱的声音。“千濑,你怎么会在这里!”从书架后方跳出来的她,一把搂住河田同学的手臂。千濑。被这么称呼的河田同学眼神发亮,拉着那个女生的手一边打闹一边回答:“我妹拜托我来找书啦。小敦呢?最近好吗?”分班之后都没什么机会见面呢!社团活动很忙吗?嗳嗳,千濑,对了——
图书馆内请勿喧哗。
我连说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原本打算指出书架的手默默垂下,只是站在一旁,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们用唱歌般的声音交谈。像河田同学这样的女生,果然还是适合和这种活泼开朗、闪闪发光的女生在一起。像我这种安静不出声、性情阴沉又畏首畏尾的女生,该怎么说才好呢?对了,配不上她。她们耀眼得令我目眩,要是我说话也能像她们那样毫无窒碍就好了。
小学时,我经常写日记。即使对发出声音说话有障碍,我却很擅长在笔记本上写字。就像得到翅膀翱翔天际的小鸟,在空白笔记本这个辽阔的空间里,尽情写下喜欢的文字。我喜欢天马行空地幻想故事情节,把每天发生的事写成绚烂的文章,就像为黑白世界涂上缤纷的颜色。无论再怎么无聊的日常生活,只要用文字描绘出景色,回忆就会带上鲜明的色彩,当做宝贝收藏起来。有个叫真希的女生跟我很好,我们大概一起写了一年左右的交换日记。日记里写的都是幼稚又没有重点的事情,日常生活的感受或疑问等等。那些诗一般的散文太幼稚,还称不上是小说,都是些没有结局的故事。
升上六年级后,真希开始不太写交换日记了。原本每天都会交换的日记,渐渐变成一虽期一次,有时甚至会等上两星期。分班之后,不同班的我们慢慢变得疏远。“嗳,你怎么不写日记给我了?”午休时,我跑去找真希追问。我希望真希能看我写的文章,也很期待读她笔下浪漫的诗句。
“喔,那个啊,我已经不想再做那种事了。总觉得好幼稚,小凉你或许无所谓,我可是得准备考国中的人。”
真希后来上了私立国中。
大概终于发现我一直无言地站在那里吧,河田同学看了我一眼,看起来有点过意不去。我发出低沉又沙哑的声音,指着书架说:“那个,我想应该……就在那里……”
然后啊然后啊——那个河田同学称为“小敦”的女生,用饱满得近乎水润的声音继续开心地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