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画的是《鲁邦三世》里的角色次元大介,可是他却抱着Boof的绒毛玩偶在睡觉,搞怪到不行又莫名其妙的画。画中的世界以铅笔描绘的轻柔线条交织而成,话虽如此,次元帽沿下的眼睛却超帅气,使得他和怀中的Boof更不搭调。无厘头,但是好笑。我笑了好久。
什么嘛,原来是岸田同学啊。我躺在床上看那张画。好像还有另外一张纸上也画着插道。我一边向有一颗少女心的次元告别,一边把这张从活页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往后放。看着画在那张纸上的世界,不知为何,我恍惚地思考梦的后续、梦中的世界,以及梦中无法解决问题的不安心情。
我想怎么做呢?
要是可以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回到原本的教室就好了。我可以和冢本同学她们好好相处,也会用化妆包代替铅笔盒,走到哪带到哪。只要能这样融入教室里的气氛,或许就不会成为大家捉弄的对象了?只要能加入班上的强势团体,应该就不会被欺负了吧?只要成为大家的同伙,大家与我为敌的时间就会结束了吧?
“那不是正确的战斗方式。”
岸田同学曾经这么说。
说谎什么的。
不是正确的战斗方式。
没错。他一直都在战斗。不说谎,用不同的方式战斗。就算周遭的人都在背地里说他坏话,说他恶心说他可怜,说他只能和漫画里的女生谈恋爱,就算被人这么瞧不起,他也从来不会跳出来否认。只是默默地画,不间断地画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说谎,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
为了迎合大家,不惜对自己说谎,这么做没办法解决任何事。
那么做或许就等于认输。至少,岸田同学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放弃画画。就只是一直画而已。画自己喜欢的漫画角色,总之就是想亲手让喜欢的角色做出喜欢的表情或动作,一直画一直画就是了——正是这份心意,赋予了他的笔力量。
教室里的大家怎么样都无所谓。
因为,我们大家只不过是刚好同一年出生,彼此的家又刚好住得近罢了。只因为这样样的原因被圈在一起,关进教室这个狭隘的空间。不惜说谎来维持这种程度的人际关系根本就不值得,真的,没有任何必要。
我出神地看着岸田同学在空白活页纸上描绘的世界。”个女孩站在画中。柔和的线条创造出淡雅美丽的世界。是我喜欢的画风。说不定道才是岸田同学原本的作画风格。一条细窄巷弄朝远方无尽延伸,两旁是一大片使人联想到夏天的清爽街景。道路中央,穿连身洋装的女孩站在那里凝视着我。那眼神带点寂寞,却又以无限温柔包围着我,仿佛深海一般的眼神。
为什么这个女孩会一个人伫立在这样的道路中央呢?我盯着活页纸,恍惚地想了这个问题好一会儿。
不过,我早已知道答案。
这女孩是在等我——
*
我走出家门时,妈妈显得非常担心。她说了好几次要开车送我去,不过那样太引人注目了,我决定自己走路去。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五月,早晨的空气却还很冷,吹过膝盖间的风用力拍动着裙子,像是在催促我赶快走。不时仍会有呼吸不到空气的感觉,即使如此,我还是抱着肚子在走廊上前进。每吸一口气,都觉得进入肺部的氧气不够,途中不知道喘了几次。就像游泳时浮出水面换气一样,走走停停地朝教室前进。
一看到我出现,女生们之间出现一阵轻微骚动。已经没有人移动我的座位,桌子好好地排在原本的地方,早上的黑板也不再画满百花绽放的涂鸦。或许女生们失去捉弄的对象,兴趣早就转移到其他话题上了吧。我穿过冢本同学她们的视线,走向自己的座位。
义无反顾地。
没有任何理由胆怯,也没有必要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我没有喜欢的人,也还没有谈过恋爱。或许这样的我和大家不一样。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对?
面对课桌坐着的岸田同学朝我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松尾老师走进教室,开始举行晨间班会。接着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
一如往常地。
我打开课本,接着,视线落在因进度落后而变得一片空白的笔记本上。松尾老师发下讲义,一边念课本里的文章,一边仔仔细细地在黑板上写下一连串板书。
说不定,在教室里待得不舒服的事实可能不会改变。被女生们嘲笑、不知道该如何呼吸才好的日子可能又会来临。
可是,她们要怎么说我们都无所谓。
为了不对自己说谎。
如果有谁在等着我,最后我就能抵达那里。
我抓住桌面,拖着桌脚,把课桌搬过去并起来。
感觉得到女生们的视线与耳语。
我还没有要谈恋爱。
所以,我还是会用又大又鼓的铅笔盒取代化妆包,在里面装满许多笔。
“嗳,笔记借我看。”
过去我借你看过那么多次课本,这次借我看一下笔记不会怎样吧?
还有,如果老师开始讲无聊的事,拜托你在笔记本角落画图。这次不是画在你的笔记本上,而是我的笔记本。要画很多很多喔。
别担心,这个铅笔盒准备了许多用具,可以让你画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