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没有喜欢的人的教室

做得出这种事呢?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把自己的桌子拖回原位,再朝黑板走去。不只白色粉笔,画的人还贴心地用红色粉笔画出彩色的雨伞,下面写上“森川”和“岸田”。旁边有一条延伸的箭头,一个女生的字写着“好配”、“边缘人”、“阿宅”等文字。我感觉脸颊发烫,抓起板擦不断挥动手臂,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想擦掉黑板上的涂鸦。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非得遭受这种待遇不可?只不过是刚好坐在岸田隔壁,无可奈何借他课本一起看罢了。粉笔画得很用力,不管用板擦来回擦几次,还是无法完全擦干净。

  有个叫吉田的文静女生走到黑板这边,小声问我:

  “森川同学,你真的跟岸田同学在交往吗?冢本同学她们说,看到你们两个昨天在空教室里……”

  我回头瞪了一眼,吉田同学胆怯地退后一步,接着便逃回自己的位子。我朝冢本同学她们一看,她们正用只有自己的小圈圈听得见的声音低声窃笑。一对上我的眼睛,她立刻用我也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们好配喔,要幸福喔。”

  我觉得自己成了玩具。成了闲闲没事做的女生们打发时间的玩具。

  ※伞状记号底下写上男女两人的名字,以共撑一把伞的形象暗喻彼此为情侣。

  她们平常虽然忙着谈闪亮亮的恋爱,但毕竟还是会有没事可做的时候,所以就合我这种和她们不同世界的人当玩具打发时间。一定是因为同类之间的团结力太大,无法攻击彼此,只好拿我开刀。如果我能跟冢本同学她们相处得更好,或许这种事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还是我也应该有个喜欢的人?只要我也像大家那样谈个恋爱就好了?一股无处可发泄的愤怒熊熊燃烧,烧得我脸颊发烫。同时,另一个自己也告诉我,这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大家只玩这一次就会腻了,很快就会结束了吧?应该不会持续到明天或后天吧?回座位途中我正好对上美羽的眼睛,但她也只是尴尬地别过头。我们明明是朋友,美羽却没有帮我说什么。我移动僵硬得像木棍的双腿和手臂走回座位。我想笑着对大家说,嗳,大家,这只是开玩笑对吧?我和他又没有怎样。岸田?怎么可能。岸田他可是阿宅,那么不起眼又恶心,我、我对那种人才没有兴趣,他完全不是我的菜……

  我会和大家一起骂岸田同学,一起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一起笑他恶心的。所以,请大家别再拿我当玩具了。

  岸田同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表情,悠悠哉哉地走进教室。要是冢本同学她们发现他进来,又说了什么怎么办?要是岸田同学听了那些话误会了怎么办?要是他看到黑板上擦不干净的粉笔字迹怎么办?我什么都无法思考,跑出教室。

  *

  令人无法呼吸的教室像深海,愈是挣扎,身体愈是不听使唤。那些女生掀起的暴风雨持续了不只一天,我抱着的氧气瓶也已经快见底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抗。每天早上到学校时,桌子一定是被并在一起的,桌面还有涂鸦。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好事,视线朝众人一一巡视,换来的也只有一阵窃笑。下课时间结束,回到教室时,我的课本或铅笔盒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岸田同学的抽屉里。她们好像已经不打算跟我讲话了。不只冢本同学她们那几个人,连原本跟我感情不错的女生也持续好几天都不理我。她们一定是害怕自己也遭到冢本同学她们一样的捉弄吧。教室里短暂的友情就是这么脆弱,只要一点小事就会轻易瓦解。我一直忍耐,希望大家很快就会玩腻了,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上理科实验时,我和岸田同学分到同一组,非得跟他一起做实验不可。每当这种时候,“两位何时结婚啊?”之类的嘲笑声就会落到我头上。岸田同学总是满怀歉意地弯腰驼背,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表情。我努力不和岸田同学说话,视线也不看他,好像只要这么做,这漫长的一星期就会结束似的。

  所以,当国语课在课堂上轮流朗读时,直到老师点到岸田同学的名字前,我都没注总到他在埋头画画的事。下午的课又长又无聊,我原本就处于一边强忍呵欠一边对抗睡魔的状态,听到老师低沉的声音责问“怎么啦岸田?”时,我好不容易才瞥向他一眼。被点名的岸田同学停下画画的笔,急忙望向课本。不过,他一定不知道上一个人朗读到哪里了,只见他用不知所措的表情盯着课本上的字。我低下头什么也没做,只是等待时间过去。其实我知道前一个人读到哪里了,也可以告诉他。如果是以前,或许我会那么做。只要用手指着课本,掀动嘴唇低声说“这里”就行了。

  感觉得到岸田同学在看我。我装作没发现,只是一个劲儿地低下头。女生们以老师不会发现的气音偷笑着。老师的嗓门大了起来:“怎么啦岸田,你刚才没在听课吗?”岸田同学什么都没说。这段沉默不语的时间对我来说太难忍受,光是呼吸都觉得心脏要痛起来了。可是。我在心里这么辩解着。可是,会这样都是你自己不好。谁叫你自己不听课。谁叫你要在笔记本上画画。所以这是你自作自受,我没理由救你。

  放学后,我正准备离开教室,耳边传来冢本同学她们说话的声音。今天太太没帮先生耶。怎么啦,倦怠期吗?呜哇,好惨喔,面临离婚危机了吗?

  我觉得自己不行了。再也承受不了了,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忍耐下去。不管我用什么方式抵抗,不管我做出什么表现,她们都会曲解事实、擅自解释,把我当成笑话嘲弄。我已经束手无策了。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

  因为读的是同一所小学,我和岸田同学回家的方向自然一样。我抱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走路回家了。即使如此,驼着背慢吞吞走路的岸田同学还是出现在视线前方。

  我屏住呼吸,握紧拳头,头也不回地越过他往前走,没想到他却喊着“森川同学”,把我叫住。我犹豫了一下是否应该回头,结果还是停下脚步。

  一转头,岸田同学就跑了上来。明明是他开口叫我的,自己却一直不说话。这么一来,我们只好再次迈开脚步,两人并肩向前走,不时回头确认有没有被看见。

  “找我有何贵干?”

  我尽可能想表现出开朗的态度,然而,说出口的话听起来既傲慢又尖酸刻薄。岸田同学始终低着头,驼着背走了好几步,然后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

  “就觉得……很抱歉,都是我害的……”

  明知根本就不是他的错,我却很想揍他,想臭骂他一顿,想大声尖叫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可是,一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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