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用;不过,她的行动似乎很迟缓,不如将她封印起来。卡车司机再度踩下油门,但他这回没有突击,而是以勐烈的速度迂回于娃娃四周。洋娃娃起先警戒着卡车的新动作,但迟迟未见卡车出招攻击,便决定完全无视。卡车司机等的正是她松懈戒心的这一刻;他绕到洋娃娃背后,倾倒货台。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正中目标。洋娃娃这才发现司机的真意,但为时已晚,胸部以下全被雪固定住,无法动弹。卡车司机为了将洋娃娃完全封印,朝雪山迈进……我即兴地编了这样的故事玩耍。以简单的初始设定为基础并逐渐发展内容,是我最擅长的玩法;我可以光靠墨笔及除臭剂空罐玩上一天,即使手中空空如也,只要张开空想的翅膀,便能前往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我能站在从未见过的艾菲尔铁塔尖端,也能骑在无以得见的三角龙背上。
从一开始,我便发现这次的游戏中带着莫名奇妙的扭曲。
那扭曲即是发生在对待洋娃娃的方式上。我将专门用于室内游戏的洋娃娃带到户外,给厂她与怪兽没有两样的敌人角色,让她和玩具卡车战斗;这显然是不自然的行为。为何我要这么做?其实我明白自己的真正用意——我企图将洋娃娃化为怪兽,藉由赋予她怪兽、敌人、被讨伐者等定位,隐藏洋娃娃所具备的各种要素。倘若不这么做,我便会想起昨晚掀裙子之事:心脏又将再次高跳。藉由认定洋娃娃只是娃娃,取消昨天所犯的错误。
但我毕竟只是个孩子,既然发现了自己另怀心思,哪还玩得下去?
于是我发明了新的玩法。我将埋在雪中的娃娃拔出,以浑身之力朝正上方丢去;娃娃一面不安定地回旋,一面掉落,深深地埋入雪面之下。我救出她,再度丢掷;掉落,救出,丢掷;掉落,救出,丢掷。我吸着鼻水,专心三思地重复这些动作。好啦,这下我越来越搞不懂该如何是好了。我到底想做什么?
正当我百无聊赖地抛掷娃娃时,背后传来大型引擎声及轻微的振动;是除雪车。我没理会那北国冬天司空见惯的光景,继续丢掷娃娃。娃娃因我的残酷行为而变得极度凄惨,头发及服饰都湿答答的,可惜了她原本可爱的面貌。要是姊姊见状,肯定会发火吧!但我却不能停手。要是不把娃娃变得更为凄惨,恐怕今晚我又将为那阵咚、噗通、咚、噗通而苦:心脏一面震动,沾满汗水的手指一面接近娃娃的裙子……如此想像时,我感受到的竟不是恐惧,而是欢喜;这样的自己让我极为震惊。这可糟了,溷乱的溷乱的溷乱。我匆忙抓住娃娃,使出最大的力气抛了出去。
我的手滑了。
娃娃不是朝着正上方飞去,反而飞向后方。
她在空中描绘出徐缓的抛物线,坠落至除雪车上的雪山山峰。
我连忙奔向那少说有三米高的雪山,幸好雪山的表面已凝固成块,易于移动,我一鼓作气地跑了上去。娃娃平安无事,毫发无伤,服饰亦未破损。我松了口气,在雪山上躺卧下来。
这个行动太大意了。松一口气——这动作该在安全的场所进行。其馀的地方都是战场。大意不得。
即使是六岁的我,也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下一瞬间映入我眼帘的,是除雪车的巨大除雪铲。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意识恢复之时,我已被封闭于雪中。
我和雪山一起被运至河边的弃雪场丢弃了——理解此事的我,犹如被遗忘于冰箱底部的白斩鸡一般,将力量传递至逐渐僵硬的的肌肉上,拼命地挣扎,试着爬出来。这会儿手臂和手指……不,岂止手臂籼手指,一切都动了,我成功地拨开周围的雪,带给我恐惧与困惑的冰冻木乃伊幻影也因而消灭。然而,要脱离雪山,还早得很。
我只是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自由,还没逃出这个绝望空间。
视野依旧漆黑,四周一片寒冷。即使是最新型雪衣的保暖性,也不可能足以保护被冰冷雪块三百六十度包围的小孩。我的身体逐渐且确实地发凉,想必不久后体温便会开始降低,血液冰冻,骨头结霜,脑浆冻结并化为粉状,最后沙沙地从耳朵及鼻孔掉出。我会死。木乃伊的影像再度浮现,极度的战栗支配着我,使我陷入恐慌。这阵决定性的恐慌让我无法向神求助,亦无法哭喊,只能一味发抖。我的鼻水因寒冷及恐惧而大量冒出,我以手背擦拭,但合成皮革制成的手套没有吸水性,徒使鼻水灾情扩大。支配鼻下的不快感令我忘却恐慌。
我因而找回了判断力。
对,没错……不是悲伤的时候,现在的我处于最糟的情况,幸福的场所很遥远;换句话说,我被丢在战场中,而且孑然一身。绝望颓丧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再不采取行动,将会悲惨地死在这战场上。动吧,动吧!不能死在白雪及黑暗之中。我才六岁,才刚出世,还有许多乐事等着我去享受,还有许多苦头等着我去体会,还有许多经验等着我去尝试,岂能在这种地方冻死!
还有漫漫人生等着我去度过。
为此,我必须爬出雪中。怎么办?怎么爬?我在黑暗之中伸出了手,触碰包围自己的雪,静静地抚摸它。反覆融化与冻结的雪成了如小石头般的坚硬颗粒,我用手指一戳,轻易地戳穿了。这样或许没问题……不,一定没问题,如此坚信是很重要的。
我开始挖掘。
我就像猫抓东西般地削去眼前的雪,待挖到伸手再也不及的距离之后,我便拍去身上的积雪,坐起上半身。极度寒凉的背部很疼,但我无暇理会:雪侵入了手套、袖口的缝隙及脖子等露出部分,煞是冰冷,但我依旧完全无视。我弄垮雪堆,抽出双脚。虽然视野因光线无法射入而依旧昏暗,但我知道空间完成了。很好……很顺利,一定能成功的。
我朝着上方继续挖掘,前进到某个程度之后便挖掘反方向,一面维持折线状,一面往地面上迈进。
这便是我想出的计画。
雪质相当紧密,只要善加注意,应该不必担心崩塌问题;只要方向没搞错,绝对到得了地面。我鼓舞着快被无数不安与担忧压扁的小小身躯,继续挖掘,,挖掘时,我的脑中不断浮现从前的生活。妈妈做了我最爱吃的汉堡肉,爸爸和我一起泡暖呼呼的澡,姊姊温柔地对待我。我想回到那个地方,回到和朋友们一起读书、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