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说边窥探金属管内。我看到几公尺前方的地面。
「如果耍替姊姊掩护,就不应该写那样的手记。如果决定放弃掩护,就不需要采
取写手记的方式,只要说『不是我做的』就行了。」
我蹲著仰望太刀洗,只见她缓缓摇头。
「他在烦恼……他想要救姊姊的心情应该是真诚的。他对姊姊不幸的人生产生责
任感,心想如果可以的话就要替她顶罪,这或许是英雄主义,但其中应该也有真心。
然而另一方面,背负杀人罪的恐惧想必也与时俱增。为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被定罪――他大概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惧。
矛盾的两种心情纠缠在一起,让他内心祈祷著有人发现,却又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方式告白。伊凡诺维奇先生,我认为他的心情非常明确。
我并不感到明确,只觉得那是模棱两可、暧昧不明、充满矛盾的态度。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不是日本人才会这么想,或者是太刀洗对于他人的痛苦格外敏感。
在天桥上发现的塑胶袋里面,装的应该是松山花凛穿的睡衣吧,我突然发觉到很
大的问题:
「太刀洗小姐,他为什么要脱下外甥女的睡衣呢?」
太刀洗正在检视竖起来的夹板反面,听我这么问便把它放回原状,说:
「他到了姊姊家,看到外甥女流血躺在地上,首先会做什么?」
我立刻得到答案。这是从经验得知的。
「急救,他要检查伤口是不是致命伤。即使她很明显已经死了,还是会想要救
她。」
「那么请想想看:松山良和是个完全没有医学知识的小孩,他不愿相信外甥女死
了,想要确认她的生死,首先会做什么?」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问了笨问题。
良和想必是隔著睡衣把耳朵贴在心脏附近。如果没有听到声音,他就以祈祷的心
情解开她胸前的扣子再听一次,或者他也可能想要尝试心肺复苏术,但致命伤在心脏附近,如果施加压力,体内剩余的血会喷出来。他不可能用力施压。
他理解到一切都太迟了。他看到沾满血的厨刀,相信姊姊是杀人犯,因此打开房
间的窗帘,拿自己的刀子刺在女孩尸体上。时间是傍晚,窗户在西边,他在刺眼的夕阳中眯起眼睛,大声吼叫,想要引起邻居的注意。
他大概像是处在恶梦中吧。
然而他犯了错误。他在女孩半裸的状态刺下去,衣服上留下了真正给予致命伤时
的刺击痕迹。这样下去。就等于是犯人次了著衣状态的幼儿之后,又脱下她的衣服重新刺了好几刀。为了解决这样的矛盾,他带走了衣服。
太刀洗原本停下手边动作,默默凝视周围,但这时她动了。
「在这里。」
她停在长了杂草的一角,我过去看。果然发现在小小的草丛边缘。有一处不自然
地没有长出任何植物的地方。
「埋起来了吗?」
「大概吧。」
「那么必须要有工具才行。」
我这么说,太刀洗就打开肩背包,从里面拿出园艺用的铲子。这让我也不免吃惊。
「你连这种东西都带了。」
「我想到可能会遇到这种事。」
她拿著铲子蹲下来,我站著俯视她,她的手臂虽然瘦削而感觉不可靠。但是挖掘
乾燥泥土的铲子却很有力气,不断把洞挖大。我为她不知哪来的臂力感到惊讶,不过立刻想到,如果这个地点最近曾经被挖掘过一次,那么泥土应该还没有被压实。
不需太久的时间,站著的我也听到「喀」的坚硬声音。接著从泥土下方露出装在
塑胶袋里的细长物体。
太刀洗取出手帕擦汗,我说:
「是刀子。」
她稍稍歪著头说:
「嗯,的确。这是厨刀的一种……日文叫做菜刀。」
太刀洗朝著洞中的白色塑胶袋按了好几次快门。
我仰望逐渐西斜的太阳,喃喃自语般地说:
「话说回来,你真的给了足够的线索。
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们虽然都不是以英语为母语,可是你的比喻却很奇怪。
我可以理解你把神殿比喻成心灵的依据,但是你提到心脏或胃袋,感觉像是把日语常用的形容方式硬翻成英语。
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你不习惯说英语,可是你的英语太流畅了,可以毫无困难地
和我沟通。
那些比喻全都是要让我察觉到良和的意图吧?」
太刀洗仍旧盯著观景窗,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