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报导。
我的记者生命会因此而断绝。我可能会在新闻史上留下一大污点。
撒卡尔难道完全没有发觉到这件事?他真的只是为了要让我拍到耸动的照片而搬运尸体?他剥下拉杰斯瓦的衣服、在背上刻上文字,也都是因为希望我获得成功?
我在古老的尖塔前突然噤声,回看撒卡尔天真的表情。
或许我没有看穿真相的力量。或许我的内心深处是非常冷酷的。但此刻是我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最希望能够看穿真相的时刻。撒卡尔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他的苦笑似乎在说:自己辛辛苦苦的安排都泡汤了,真拿你没办法。
他在笑。
他的笑容消失了。我仍旧试图要看穿他的眼睛深处。
……撒卡尔的嘴唇变得扭曲。
他脸上现出轻蔑般的冷漠,然后迅速消失了。
「你在说谎。」
我这么说。撒卡尔回答:
「没错,这是谎言。」
出现在我面前、令人震撼的尸体,其实是陷阱。
当时我情不自禁地拿起相机按下多次快门。那张照片不是我拍的,而是被安排拍摄的。
设下这个陷阱的人站在我面前,脸上抹去了笑容。
如果我使用那张照片,在报导中写到国王遇害当晚担任王宫警卫的军人遭到杀害,我就会面临毁灭。他希望发生这种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我想要大喊,但声音却是沙哑的。
「你为什么恨我?」
「为什么?」
他用揶揄的口吻反问,然后缓缓地张大手臂。
「看看这四周。」
我环顾四周。
土砖砌成的屋子承受不住时间与本身重量而倾斜。晒衣绳上飘扬的衣服破旧不堪。还有那些看着我们的脸孔:幼童、应该上小学的孩童、即将步入青年的孩童看着我。无所事事而用指尖在地面涂鸦的孩童、背着笼子捡破烂的孩童、背负婴儿缓缓左右晃动的孩童、正在晒衣服的孩童,他们也都看着我。
寺庙墙壁上画的两只眼睛仿佛看透一切。
「这样还不明白?」
撒卡尔问。
我在视线中寻找台词。
干燥的风吹散焚香的气味。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
他恨我的理由?
撒卡尔还没有变声的嗓子听起来格外低沉。
「我说过,外国人来了,报导尼泊尔婴儿死去的现况,于是就有很多钱进来,婴儿不再死亡。」
没错。我听他提过这座城市小孩子特别多的理由。
撒卡尔低下头,以平静的声音说着。
「没有工作,可是人口却增加了。」
……啊!
「增加的小孩子到地毯工厂工作,然后又有拿着相机的人来了,嚷嚷说在这种地方工作实在是太悲惨了。那环境的确是很悲惨。所以工厂收掉了,于是哥哥就失去工作,因为改做不熟悉的工作而死掉了。」
这件事我也听过。听过好几次。
「我倒想要问你,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会被怨恨?你拿着相机到这座城市的那一刻,你就是我、就是我们的敌人。我说过好几次,像你这样的外地人装做很懂的样子写说我们很悲惨,所以我们才会在这座城市里到处爬。你只会抬着头探听国王的事情,所以没有发觉到吗?」
好似从喉咙底部挤出来的声音刺伤我。
「你应该乖乖刊登那男人的照片。这一来……」
他抬起低着的头,用充满憎恨的表情看着我。
「这一来,我就更相信记者这种生物就是不好好调查、随便扰乱别人生活的垃圾。可是你却停住了。」
「撒卡尔。」
「这么说,那些家伙也一样吗?那些把我们丢在没什么像样工作的城市、然后连仅有的烂工作都夺走的家伙,也像你一样用自己的脑袋思考、仔细调查而写出报导?结果就造成我们现在的样子?」
他大声咆哮。
「去写那男人的报导吧!把照片传布到全世界!证明你们是窝囊的垃圾!」
这时我突然想起警察的话。
拉杰斯瓦离开佣兵生活回到尼泊尔之后,有一阵子从事外国电视台的向导,负责帮他们安排采访工作。
安排记者到撒卡尔哥哥工作的工厂采访的,会不会就是拉杰斯瓦?所以撒卡尔才会称呼他为间谍,充满憎恨地在他的尸体刻上文字。
拉杰斯瓦曾经说过,他不会再让这个国家成为马戏团。他是否曾经一度这么做过呢?
撒卡尔的眼睛变得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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