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说过奇怪的话。他说,这种时候即使选择空路也没关系……
如果是说「选择陆路也没关系」还容易理解。尼泊尔北方有喜玛拉雅山屏蔽,如果要从陆路出国,就得搭乘巴士在恶劣的路况中行驶好几个小时,前往印度或不丹。如果是说宁愿承受如此严苛的行程也要离开尼泊尔,那还可以理解。但他却不是这么说的。
「选择空路也没关系」这句话,有可能单纯是因为罗柏讨厌飞机。不过现在我想到别的可能性。
搭乘巴士只要买票上车就可以了。但是搭乘飞机时,却必须检查手持行李。即使多少能够隐瞒一些,不过手枪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带上去的。他想要说的或许是:如果能够离开这个国家,即使要丢弃手枪也没关系。
「我是这样设想你的立场的。如果有错,你可以更正。」
「你有什么目的?』
罗柏发出怒吼。我把电话筒从耳边拿开。隔着门,我可以听到二〇三号房传来同样的叫声。
『你是记者吧?我拿着手枪又怎么样?你想要在日本杂志上嘲笑有个愚蠢胆小的美国人吗?』
「冷静点,罗柏。」
我没有碰过听到这句话而冷静下来的日本人。这是我第一次对美国人说这句话,不过他也同样无法冷静下来。
『没错,我是胆小鬼!在美国我连大麻都不敢抽。离开美国之后,我总算得到勇气。我取得手枪、抽了大麻、也买了女人!我以为自己不再是个胆小鬼,但是我错了。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些吗?可恶的偷窥狂!』
我原本把他当成有些轻浮的年轻朋友。在旅途相识,一起用餐,搞不好会在某个地方拍摄纪念照,回到日本可能会通个两、三次信。
但即使这个国家的骚动明天就完全收拾,这些事也绝对不可能发生了。我摧毁了这个可能性。
我把电话筒拿到另一只手,说:
「罗柏,手枪找到了。」
『听好,我绝对……你说什么?』
「手枪在某个地方找到了。我怀疑那就是你的枪。」
他听了是否安心了,或者产生更大的动摇?我听到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无法判别是哪一种情况。
『即使在城里某个地方找到枪,也不能证明是我的。』
「我觉得有可能是。」
、为什庆?万智,你没看过我的枪吧?』
「没看过。可是我听你说过……你说,你有Chief在。」
罗柏在尝试订离开尼泊尔的票失败后,看着我说:「别担心,我有Chief在。」
Chief这个词有各种意思,可以翻成各种词,包括主任、长官、署长等等。巴朗和詹德拉也称呼上司为chief。我当时不知道罗柏指的是什么意思。
刚刚在茉莉俱乐部听到巴朗的话之后,我应该立刻想到的。实际上我花了更长的时间,直到离开地下室的前一刻,才想到在哪里听到chief这个词。
但我不认为太晚。
「找到的手枪是史密斯&威森M36,通称Chief Special……也可以称作chief。那是小支的手枪,应该很适合旅行用。」
『M……』
罗柏一时语塞。
『M36到处都有吧?提到左轮手枪,马上就想到chief。』
「也许吧。所以我拍了照片。」
『喂,万智,告诉我,那把枪是在哪里找到的……?』
罗柏自己似乎也无从判断,他希望找到的枪是自己的,或者刚好相反。虽然不是很坦率的做法,不过用交易的方式,或许反而能让他冷静下来。
「请你看照片来判断。这样的话我就告诉你。」
罗柏犹豫了很久。他或许害怕会知道某件事。我想不到其他说服的话,只是静静地拿着电话筒。
在极端干燥的加德满都,我的额头上冒出汗水。
回答只有一句。
『我知道了。』
于是我放下电话筒,嘴里含着冷开水,缓缓地吞下去。
我来到走廊上,反手关门,然后转身锁上钥匙。在发布外出禁令的此刻,东京旅舍悄然无声。因为太过安静,感觉不只是这座小小的旅舍、甚至连加德满都整座城市都陷入沉默当中。
我站在二〇三号房前面,首先把眼睛凑近钥匙孔。门锁的种类和二〇二号房同样是圆筒锁,不过这个锁没有明显的新刮痕。虽然说试图开锁不一定会留下刮痕……
我举起拳头。二〇一号房应该是舒库玛住的。我先前完全没有在意,但这个瞬间突然忌惮发出太大的声音。我用手背轻轻敲了三下门。
门往内侧打开。就如我所预期的,开到一半就停止了。罗柏挂着门链,从门缝探出苍白的脸,说:
「给我看。」
我点点头,打开数位相机的电源。在茉莉俱乐部拍摄的手枪照片当中,仍旧以相机感应器自动开启闪光灯的第一张最清楚。
我不需等太久的时间。现场找到的M36手把上缠着胶带,是很明显的特征。我也想过缠上胶带的有可能不是罗柏而是偷走枪的人,但情况并非如此。罗柏一看到照片就发出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