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概抱着头趴在桌上吧。
「……没办法。虽然我们不敢称为『大众』,不过毕竟也是『媒体』,总不能在这里退缩。」
「我想最好先询问编辑部的判断。」
「你也知道吧?我们家的编辑部在这种时候就会变得格外英勇,一定会支持刊登的。太刀洗,不要紧吗?」
「我?」
牧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关怀。
「你只是照平常的工作方式——相信我,我真的是这样想的。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得告诉你,你会被指责为杀人凶手。」
这点我已经考虑过了。我很感激牧野也替我设想到同样的状况。
「那也是没办法的。」
「是吗……喂喂喂……」
一分钟超过两百日圆的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不久之后,牧野似乎重新振作起来,又问:
「另-个问题是什么?」
「啊?」
「你刚刚不是说有两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什么?」
我说过这种话吗?
我确实还有些犹豫,是否应该把拉杰斯瓦的死当作报导的主干。不过能够以言语表达的问题出在哪里?
牧野以有些自暴自弃的口吻说:
「你都已经求证到这个程度,还有什么问题?只剩下写出来了吧?」
求证。
原来如此。
我紧紧握住电话筒。没错,就是这个。
「谢谢你。」
「喔?怎么了?」
「就是这点。牧野,这张照片还没有经过求证。」
牧野以困惑的声音问道。
「求证?可是你亲眼看到现场,还拍下来了吧?有什么好求证的?只要写出你看到的事情不就好了?」
新闻报导要写的是事实,或者至少是可以强烈推定为事实的内容。拉杰斯瓦在事件发生当晚人在王宫、他见过身为杂志记者的我、尼泊尔政府主张这是一场意外、拉杰斯瓦在见过我的次日被刻上「告密者」而遭杀害——这些都是事实,而连结这些事实则全凭读者想像。
但是我知道「读者大概会如何想像」。既然如此,切割自己的责任就不是诚实的做法。连续写出一、二、三,却摆烂地说是你们自己要想像接下来是四——这并不是正当的工作方式。
我总算明白了。这就是我犹豫该不该刊登拉杰斯瓦照片的理由。
「不对,牧野。这张照片并没有经过求证。」
「你这是什么意思?」
「拉杰斯瓦……就是这位死亡军人的名字,他的死和国王的死之间,并没有证据显示是相关的。说极端点,他也可能只是死于车祸。现阶段不能把它刊登在报导国王之死的新闻里。」
「可是你不是说……他的背上……」
「这样还不够。」
背上的伤痕文字不能断定是在责难他和我接触这件事。理由是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我平安无事。这一点是我最初就想到的,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连结到无法写出报导的理由。看来我是被那张照片的完成度所迷惑了。
牧野似乎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你竟然能够在这种时候冷静下来。」
「不,我也在反省。我应该更早发觉的。」
「已经没时间了。今天不是发布外出禁令了吗?」
「明天晚上之前如果还没有办法把拉杰斯瓦和国王之死连结在一起,我就排除那张照片。」
「……是吗?我知道了。」
电话里的声音恢复平时轻松的调性。
「总之,拜托你了。可恶,讲太久了。电话费可以从你的稿费扣吗?」
「我会勒你的脖子。」
电话筒传来哈哈哈的笑声。
「那就约定六日。」
「好的,六日下午尽快寄达。」
「你真不会开玩笑。」
「是吗?」
我放下电话筒,吁了一口气。
我感觉到心中的雾霾消散了。
我必须求证照片内容,亦即去了解拉杰斯瓦为何被杀、背上为何被刻上「INFORMER」的文字。这不是简单的事情。就如牧野所说的,时间不多了。身处异乡也没有可以利用的关系。用常识来想,根本没有调查成功的可能性。
即使如此,相较于边工作边迟疑着是否能够刊登的状况,此刻内心突然涌出无比强大的力量。我在昏暗的大厅对自己说:
「好!」
我的声音中充满力量。
通完电话之后,查梅莉回来了。她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