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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津田的语气不只是讲客套话,而是衷心表达同情。他又问:
「街上似乎发生了危险状况,你有没有碰到可怕的场面呢?」
说到可怕,我最害怕的时候就是想到拉杰斯瓦死后,接下来是否轮到自己。不过我并不想要说出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也碰到过可伯的场面。
「刚才王宫前的人群被驱逐的时候,我也在现场。看到有人被殴打……但是却爱莫能助。」
八津田点了两三次头。
「你能够平安无事,就值得庆幸了。」
「我拍了照片。」
「那是你的工作吧?现在这座城市因为悲伤与愤怒而失去控制。希望你能够写出很好的报导。」
很好的报导。
这句话沉重地回荡在我心中。我把代替茶杯的杯子放在桌上,杯中的绿茶剧烈地摇晃。
「我原本也希望能够写出很好的报导。」
「嗯。」
八津田没有特别反应,悠然地喝茶,没有看着我便说:
「如果你有心事的话,不妨说出来看看。」
「也没什么值得说的,只是……」
我说不下去。
失去回答对象的问题流离失所而形成漩涡……我为什么要传达资讯?
我的工作是奠基在求知与传布。关于求知这一点,我必须承认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或许这种承认方式有些厚脸皮,不过我开始觉得即使如此也没关系。
但是关于传布这一点又另当别论。
我会挑选情报。不论是任何媒体,都没有无限的时间与版面。写出某些事情的同时,也会有某些事情不会写出来。有时候可能不会写出某某人想要得到的资讯。当然,也可能写出某某人不希望传开的话题——就如天真而不负责任的八卦爱好者。
求知的欲望或许是自我主义,但我相信其中仍有一丝尊贵。纯粹基于求知欲而持续调查学习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美丽的。然而有什么理由要将这些知识宣传给其他人呢?
经济理由……当然也是存在的。这是很大的要素。播映版权、稿费还有广告收入,都因为有人要传播某件事而产生。但我不希望只是如此。我们不应该只是为了卖钱而去调查他人的悲伤。不应该只是为了经济利益的动机,而忽视当事人想要遗忘、不想被打扰的愿望。
我的工作有一部分是将他人的悲剧当作展品。我不否定这一点。问题是,我是否拥有即使如此仍要传布的哲学。
我无法完全相信「或许有一天会帮上某人」这种话。如果把拉杰斯瓦的照片刊登在杂志上,就等于是满足了群众、还有我自己心中也难免存在的、想要从安全处观看残酷景象的根本欲望。另一方面,我怀疑这样做真的会有一天帮上某个人。所以是否应该就此闭上嘴巴?如果我想知道,那么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如果有其他人想要知道,那应该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不是吗……
我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不过终于还是开口。
「我无法回答为什么要写出报导的问题。」
八津田没有显露出特别有兴趣的反应,只是回了一句:
「这样啊。」
他放下杯孑。
接着他摇晃身体,缓缓地挥了挥袈裟的袖子,然后重新靠坐在折叠椅中。他用聊天气般的口吻说道。
「我是一介破戒僧,不是很了解你的工作,只是我刚好想到一个故事,可以当作喝茶聊天的话题跟你说说吗?」
我无力地笑了。
「是说教吗?」
「哈哈哈,既然是和尚的谈话,当然有可能是说教。如何?」
「好的,请说。」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发表一席演说吧……你听过梵天劝请的故事吗?」
我回答没有,又说:
「我听过梵天。我记得他是印度教的最高神祇,Brahma。」
「你知道得很多。日语当中,挖耳棒附的棉球也叫做梵天。」
「你要说的是挖耳棒的故事吗?」
「不是的。」
八津田摇摇头。
「就如你所说的,是最高神Brahma的故事。不过他在这个故事只是个小角色。你既然知道梵天,那么应该可以跳过释迦牟尼悟道之前的故事吧?释迦牟尼诞生为某个国家的王子,经历了种种遭遇,在今日称为菩提伽耶的地方悟道。释迦牟尼总之就是吃了饭,恢复活力,然后想要跑到外面去玩。」
或许这是八津田的话术,但我却乖乖上钩了。
「去玩?」
他露出开玩笑的表情。
「这是我的说法。总之,我想要说的是,释迦牟尼并没有试图要向世人宣传他所悟的道。」
接着他又用平稳的声音说:
「辛辛苦苦向世人展示自己悟得之道有何用……自己的悟道微妙而难以理解,听者有可能会擅自曲解。对于释迦牟尼本身来说,要一一更正错误、仔细解说、一点一滴传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