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与马戏团 第九章 王与马戏团

泊尔。当然这则报导也不能说丝毫没有影响力,一定会有人阅读,可是凭着聊胜于无的影响力而理直气壮地要求采访,是否称得上诚实呢?

  没错。要他为了尼泊尔接受我的采访这样的要求方式是错误的。我从拉杰斯瓦口中探听王宫事件的真相、并且写出日文报导,并不是为了尼泊尔。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保持沉默。我相信知的权利是崇高的。也因此,听到有人说没必要去知道无关的事情,我无法保持沉默。

  「的确,用日文写的报导对于尼泊尔来说,或许不能派上用场……可是,不论用任何语言写出来,真相就是真相,应该要有人记录。」

  知的权利并不仅限于伸手可及的范围。即使是没有直接关联的事情,求知的欲望本身应该是正当的。

  「我不这么认为。」

  他思考片刻,然后又补充:

  「但是即使必须记录真相,为什么要由你来记录?你又不是历史学家。」

  「没错,不过我可以传达给历史学家。」

  「你有什么资格?我对你的认识程度甚至低于搭乘巴士时坐在旁边的乘客。我怎么能够相是能够记录并传递真相的人?国王之死不是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当晚的事情不能随便板渍染成有趣的故事。」

  「我在日本当了六年的记者。」

  「所以你要我相信你?」

  拉杰斯瓦的话语中没有嘲讽的意味,而是纯粹地进行确认。

  因为是记者,所以是传递真相的人。那么我为什么会成为记者?那是因为我在大四展开求职活动,通过笔试和面试,得到报社雇用为记者。这是否能够成为理由?说服准尉相信我的依据,就只有这些吗?

  不,不是这样的。应该不只这些——可是我说不出来。

  拉杰斯瓦的表情有短暂的片刻变得扭曲,像是承受痛苦,或者想起了某件事。

  「没有比真相更容易被扭曲的东西。或者应该说,没有比真相更具有多面性的东西。我告诉你、传达给你的消息,就会直接成为日本人对尼泊尔的印象。如果我在这里说国王是自杀的,那么你们国家的人大概会深信不疑。即使后来有所谓别的真相流传出来,读到之后会改变第一印象的人又会有多少?」

  关于这一点,我得承认,几乎没有人会改变既定印象。更正启示的版面通常都很小。

  「如果你听了我的话就要写成报导,那么日本人对尼泊尔王室以及这个国家的印象,就会取决于一个人的立场。你没有任何资格,没有经过任何选拔过程,只是拿着相机站在这里。太刀洗,你算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产生回音,然后消失。

  我先前在阶梯上的犹豫不是没理由的。茉莉俱乐部是个危险的地方。但这种危险性和我想像的不同。我所信任的价值观对我伸出刀子。

  拉杰斯瓦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仿佛是在怜悯我。

  「我并不是要责怪你,因为是查梅莉的介绍,所以我才告诉你我不愿接受采访的理由。好了,知道了就离开吧。我也得先回部队一趟。」

  即使如此,我仍旧必须继续尝试说服。

  「我……我相信这份工作。这点是不能背叛的。」

  准尉听了我的话,立即恢复冷峻的声音。

  「这是你的信念吗?」

  「是的。」

  「拥有信念的人的确是美丽的。为了信念而殉道的人,其生活态度总是能够震慑人心。但是小偷有小偷的信念,诈欺犯有诈欺犯的信念。拥有信念并不代表就是正确的。」

  我又得为自己感到羞耻。他说得没错。拥有信念、因为相信自己的信念正确而说出的谎言,我应该也听过好多次。

  「你的信念内容是什么?如果说你是传达真相的人,那么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理由而传达真相。」

  纳拉扬希蒂王宫事件的报导由BBC拔得头筹,日本的报社也已经来到当地。我虽然早就来到当地,处于有利的立场,却晚了一步,并因此直觉地感到危机。当我获得接触拉杰斯瓦这位最有力情报来源的机会,内心因为期待能够写出最棒的报导而兴奋。

  这就是自己的信念与专业吗?

  我至今没有深入思考过为什么要传达资讯,只是姑且从事这样的工作。我相信在思考之前先动手、动脚才是专业。但现在,我受到质问。有人质疑我,因为相信在思考之前应该先做其他事,因而从未思考过。

  我此刻只能想到一个回答。

  「……因为我在这里。我不被允许默默旁观。我从事传播的工作,就必须传达真相。」

  严厉的声音立刻回应我:

  「谁不允许?是神吗?」

  不是神,也不是《深层月刊》的编辑部。我应该有其他的理由。但是此时此地,我无法找到这个理由。

  拉杰斯瓦叹了一口气。不是表达不耐烦,而像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再说一次,我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不想要让你背后那些期待最新刺激消息的读者如愿。」

  他刚刚说不想接受采访的理由是因为国王遇害是尼泊尔军队之耻,不想让这种新闻散布到全世界。这点当然也是事实,不过他现在说出不同的理由。

  「那是因为你是军人,有义务要保密吗?」

  「是的……不,不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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