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瓦准尉似乎已经到了。禁止进入的废弃楼房地下一楼透出微弱的光芒。
我感觉膝盖突然失去力量。原来这就是腿软的感觉。以前在报社的时候,背后总是有公司做为后盾与救命绳。没有这些依靠,我能够前往地下室吗?我需要鼓起勇气的仪式。过去不曾有这样的需要,是因为在采访中没有感受到危险。虽然在记者会会场或包围采访时,面对激动的采访对象是家常便饭,但我从来没有感到恐惧。因为被怒吼的不是我个人。但现在却不同。我只有单独一个人。为了走下楼梯,我需要某种倚靠。
我为什么要下楼梯?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而是太刀洗万智必须走下楼梯?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我喃喃地说。
「知」是尊贵的,而让众人知道真相也是高贵的。就因为我如此相信,才会决定在离职之后继续从事记者的工作。此刻在现场的是我,所以我必须做这件事。
——只有这样?
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从我此刻注视的地底袭来。
我闭上眼睛,摇了两三次头。当我缓缓张开眼睛,笼罩全身的寒气消散了。刚刚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最后推动我前进的是手表。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一分钟时,我只凭着「不能让约定对象等候」的常识,一步步走下水泥阶梯,前往茉莉俱乐部。
茉莉俱乐部似乎是舞厅或迪斯可厅之类的场所。楼层空间很宽敞,沿着墙壁有几个小小的包厢座位。吧台后方的柜子上过去大概陈列着许多酒瓶,现在则空无一物。吧台后方有个小门,门后面似乎是厨房。这里或许也曾提供轻食。
壁纸是红色的,地板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纸屑,就连玻璃球都滚落在地上。我看到一张宣传单,不知为何以红字写着大大的「WARNING!」。
灯光很暗。或许是因为原本应该点亮的灯泡有好几颗都坏了。
在朦胧的光线与干燥的灰尘气味笼罩中,站立着一名男人。
「你很准时。」
男人穿着深绿、深褐与浅棕三色的迷彩服,留着浓密的八字须。即使在昏暗的照明中,也能看出他的脸晒得很黑。他的肩膀很宽,脖子也很粗,细细的眼睛几乎看不到白眼球。他的腰际配戴着枪套,里面放了一支枪。我完全不怀疑这支枪装填了实弹。
我前天在东京旅舍的一楼应该看过他。当时我只看到背影,因此不确定和眼前的男人是否同一人。上次我清楚见到的短发此刻也隐藏在军帽中。
他是个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大汉。沉着的气质让他光是站在那儿就感觉很强,具有近乎恐怖的威严。我考虑到万一发生冲突的状况,刻意站在背对楼梯的位置。我首先开口:「我是记者,名叫太刀洗。我受到日本杂志《深层月刊》的委托来采访。请问你就是东京旅舍的查梅莉介绍的拉杰斯瓦准尉吗?」
他没有移动身体,只动了嘴巴说:
「嗯,没错。」
「她说你是军人。请问你是尼泊尔军方的人吗?」
「是的。」
「查梅莉说,一日晚上你负责王宫的警卫。」
拉杰斯瓦摇头:
「不对。我的确在王宫,但并不是值班警卫。」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在举行晚餐宴会的房间担任警卫吗?」
「是的,我在休息室。」
即便如此,事件当晚他仍旧是在王宫。我感到浑身颤抖。真的接触到震惊世界的大事件的证人了。
「准尉,为了将你的谈话写入报导中,我可以录音吗?」
回答很明快:
「我拒绝。」
他连与记者见面的事情都要求保密,会警戒也是很正常的。采访对象不愿意录音并不是罕见的情况。我立刻说:
「我知道了。那么为了避免错误,请让我记下笔记。」
我拿出笔和记事本。想问的事情多如牛毛。当我知道可以见到拉杰斯瓦之后,就不断思索要问什么问题,并且加以琢磨整理。虽然是简洁的Q&A,但这些问答会成为领先全世界的情报。
然而他挥挥手阻止我。他以浑厚的声音说:
「那是没用的。」
「……什么意思?」
我连记事本都无法打开,只好这么问。
「太刀洗——真是难记的名字。你想要问我有关先王之死的事情吗?」
那当然。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问题要问。
「是的。针对毕兰德拉前任国王之死,我想要请教你一些问题。」
他似乎早已决定答案,对我说:
「我无可奉告。」
我仍旧拿着笔,注视着他的脸。
「可是你指定了这个地点,并且挪出时间来见我,不就是为了要接受我的采访吗?我听查梅莉是这么说的。」
「查梅莉吗?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稍微转换了话题。
「我曾经跟查梅莉的先生共事过。他为了我而受伤,至今仍旧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