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东西。
我走近他,看到他在吃的是油炸面包。这是今天早上向我兜售菊石化石的小孩。他或许是在等我回来,一看到我就把吃剩的面包塞到口袋里,悠然地走过来。他和刚才一样用日语对我说:
「你好,日本人。吃过饭了吗?」
「嗯。」
「好吃吗?」
他所知道的日文似乎都是固定句子的组合,不过听到男孩问我这个问题,我感到颇为意外。我点点头,缓缓地回答。
「很好吃。」
「那就好。」
他笑了笑,露出口中小小的牙齿。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的牙齿洁白而整齐。男孩从没有塞入油炸面包的另一个口袋再度掏出刚刚的菊石化石。「我改变心意了。一百五十卢比。我没有赚钱,可是你会喜欢。日本人都喜欢。尼泊尔在山上,可是有贝壳化石,很不可思议。在日本很受欢迎。」他的说服方式增加了变化,很难让人硬下心肠。而且刚刚我说要去吃饭时他立刻停止推销,这样的爽快态度也让我抱持好感。我向前弯腰,对他说:「你刚刚也在这里。这里是你的地盘吗?」我用日语问他,但他却歪着头。我想用英语再问一次,但这回轮到我想不出相当于「地盘」这个词的单字。最后只能用暧昧不明的方式问。
「这里是你的地方吗?」
男孩也切换为英文。不过就如我的疑问偏离了最初的意图,他的回答也有些不对题。「我?嗯,我是在加德满都出生的。」
「是吗?」
他说的「加德满都」听起来像「加德满路」。
「菊石化石。一百五十卢比。」
我摇摇头说:
「我不要菊石化石。」
「没关系。日本人都很喜欢。很有名。」
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一直重复着「日本人都喜欢」的说法。我感到有些火大,但更感到悲哀,不禁脱口而出。
「我不要那个化石,你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推荐给我吗?」
「推荐……」
他似乎听得懂我说的话,也不像是要当耳边风的态度。他仍旧想要递出菊石化石,但又突然缩回去。
「我不知道推荐什么。我不认识你。」
「哦,说得也是。」
这就像是对初次见面的酒保要求调一杯适合自己的酒,感觉太厚脸皮了。既然不打算买东西,继续浪费他的时间对他也过意不去。我心里这么想,正打算转身离开,男孩又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我去找推荐给你的东西。」
这孩子大概是以这一带为地盘,或者他家就住在附近,今后大概会常常见到面。如果他只是用固定宣传词来推销化石,我并不打算买;不过如果他要替我找推荐商品,会让我有些期待。
我把手放在自己胸前,说:
「太刀洗。」
他歪头重复说道。
「太……?」
「太刀洗。」
「太刀洗。」
「没错。」
男孩又露出小小的牙齿笑了。
「太刀洗。我知道了。」
接他也把手放在自己胸前说:
「撒卡尔。」
「这是你的名字?」
「对。撒卡尔,要去找推荐给太刀洗的东西。」
撒卡尔说完就飞奔出去。我目送他的背影,将因为落枕而仍旧酸痛的脖子转了一圈,然后拉开东京旅舍的门。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撒卡尔怎么会知道我是日本人?
我回到房间锁上门,打开波士顿包。
虽然没有特别做准备就匆匆来到这座城市,不过深褐色的包包里仍旧有效率地塞了行李。这几年来,我对于打包行李已经掌握不少诀窍。
换洗衣服并不多。除了现在身上穿的之外,我只带了衬衫、裤子和针织开襟衫。必要的东西可以在街上购买。我多带了几件内衣,毕竟贴身衣物还是从日本带来比较不用担心过敏,更重要的是好穿。
我也带了止痛药、消毒药等几种惯用药品。昨天在机场我也换了现金。至于这座城市的旅行书,我在日本大致翻过也记得,不过还是姑且带来了。旅行书所附的市区地图则剪下来,放在单肩背包里。另外还有几支原子笔、一支萤光笔,还有笔记本。这些东西就算没有从日本带来,在加德满都应该也能买得到,不过工作用具最好还是使用习惯的东西。
我又检查了数位相机、录音机、双筒望远镜、记事本、信纸、电池、指南针等工作用具。从包包取出变压器和转接插头,然后暂停整理的动作。我拿起数位相机抚摸它。接下来会在这座城市拍下什么样的照片?
我展开行李,放置在房间里容易辨识的位置,把换洗衣物挂在衣柜。我把现金移入单肩背包,将药品分为随身携带与放在房间里的分量。当我再度整理仪容时,已经过了将近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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