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那真是太好了。”多田低头看着走在一旁的裕弥问,“你妈妈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这个……好像单纯只是厌倦了HHFA的活动。”裕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这样补充道,“不过,因为基本上不去菜园了,所以我和妈妈聊天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话说回来,面对她也相当累人。”
“害什么羞嘛!”由良一副兴奋难抑的神情,“能够集中精力学习之后,成绩也上去了;又开始吃肉了,脸色也变好了。”
“夏天给您添麻烦了。”裕弥摆出一副大人般的态度低头致意,“虽然很想直接向多田先生你们道谢,可总觉得迈不出那一步。因为我在关键时刻贫血发作……”
裕弥和由良都已经对多田说过感谢和道歉的话。那场骚动过后的第二天,两位少年相继给多田打来了电话。都对在南口转盘没能帮助春,就那样与大家走散而表示懊悔。多田告诉他们春没受一点伤,请他们放心,然后让他们详详细细地告诉他自己不在场的时候都发生了些怎样的事。他把行天从医院逃脱的事按下没说,顺便又告诉他们手指暂且算是接上了。
“这种事别放在心上。”多田说,“我最终也什么忙都没帮上。不过,万事好像顺利平息了,我也就放心了。”
“小春好吗?行天先生的手指情况如何?”
于是,多田把春回了家、行天一直没回事务所的事,向他们作了说明。
“去了哪儿呢?”
“真像个流浪汉呢!”
由良和裕弥担心地面面相觑。由良蓦地喊声“对了”,抬头望着多田说:“我在真幌的站前看见过行天。”
“什么时候?”多田吃了一惊,问道。
“记得是十月。晚上,一走出补习班的楼,就看见行天在第一道口那一带走着。本来想喊他,可公交车马上要发车了。”
据此可以断定,离开事务所后,行天至少有一阵子仍旧待在真幌。
南口转盘一如既往地人流如织,鸽子也大摇大摆地走在人缝里。坐在长凳上的一位老太太在给鸽子扔面包屑。
裕弥望着行天的小指掉落的那一块地面,对多田说道:“我一想到再也不会见到一起乘过那辆公交车的人们,就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为什么?”多田问。
裕弥稍微想了一想,笑着说:“因为很开心吧。可是,已经不可能再见了。我又不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况且由于HHFA的关系,引发了那场大骚动。”
之所以引发骚动,不仅仅由于HHFA的关系,跟老冈劫持公交车、行天的手指像火箭般飞走也有关系。如果裕弥想见的话,最起码,老冈的联系方式他是能够告诉的,但多田只是默默地点点头。虽然不确定发生了怎样的化学变化,但看情形,在裕弥心中,那个夏日似乎成了一段美好的记忆。要是在波澜不惊的情形下见到老冈,夏天那段记忆的价值恐怕有暴跌的危险。
尽量使孩子远离怪人并守护他们的梦,是一个成人的职责所在。任凭多田独自“嗯嗯”地直点头,裕弥又接着说道:“当然,我认为小春还会再来玩吧,行天先生也会回来的。”
这回轮到由良“嗯嗯”地直点头了。他居然沦落到要孩子们为自己操心的地步。多田默默地露出苦笑。
“不过,哪怕再也见不到了,”裕弥说,“我一定会记住行天先生。行天先生说过的话、为我做的事,永远忘不了。”
他的口吻平静而有力。多田不由得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裕弥。
“行天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要做自己觉得是正确的事。还说,可是,要经常怀疑觉得正确的自己是否正确。”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裕弥说着向多田摆了摆手。他和由良一起消失在了有书店进驻的商业设施内。
在南口转盘的人群中,多田伫立了良久。
——我会尽量记着你,哪怕在你死后,直到我死。
没想到裕弥也说出与行天对曾根田老太太说的话相同的话来。
喏,行天,听见没?那孩子说永远忘不了你。你说过自己不希望被任何人记着。可是,看来不行了。
不留在任何人的记忆中,仅仅抱着自己黯然的记忆沉入深渊,办不到。任凭行天如何祈求。
为什么?因为行天活在这世上,同众多的人紧密相连。不仅无法彻底摆脱这些人独立于世,而且企图这样做,就是傲慢。
多希望把裕弥的话转告给行天!多田心想。
你不是孤身一人。多半我也不是。在这个城市,跟某个人虽然既非亲人也非朋友,却千真万确地联系在一起。只要活着。不,就算死了以后,我们的身影肯定也会淡淡地残留在由良、裕弥和春的记忆中吧。恰似暮色中浮现的、令人怀念的影子一般。不久,等他们迎来自己的生命终点时,有关我们的记忆也将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
而那时,记着由良、裕弥及春的,理应另有人在。就是这样,人承继着生命而来,并将有关生与死的记忆托付给下一代。
欢喜、哀伤、幸福、痛苦,并不会因个体的死亡而尽皆归为虚无。正如有关夭亡的儿子的记忆至今仍然存活在我体内。由他带来的巨大的欢喜与幸福、无与伦比的哀伤与痛苦,尽管一点一滴地在变化,却仍旧在我心头喘息着。就算我死了,肯定也会有某个人模模糊糊记得曾经怀抱痛楚与欢喜的我吧。
所有生物均各自怀抱着甚至连死亡也无法完全夺走的某些东西。正因如此,所有生物甫一出生便尽其所能地想要活下去,想要彼此相连;为了对抗死亡这一残酷的东西,为了证明生命并非只是徒劳地活着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