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顶着傻到家的文字,他摆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态度问道:“有烟吗?”
“有是有,但不行。”
“为什么?”
“医生说过,血流一旦不通畅,好不容易接上的小指就会脱落。”
最重要的,你这会儿不是贫血吗?多田坚决不答应他的要求,行天笑着突然一转身。
“要是你担心的话,我就让血流通畅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夺过多田拿着的罐装啤酒,猛地灌下了肚。然后将空罐子塞到目瞪口呆的多田手里,用缠着绷带的手擦了擦嘴角。
“酒精能让血管舒张,所以没问题了。给我烟。”
多田死心了,从兜里掏出好彩烟的盒子,摇了一摇后递给行天。他先吸上自己那根,然后用打火机给行天叼着的烟也点着了火。
“哈——美味!”行天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烟,“医院是服务得挺周到的,头疼的是,想抽的时候没法抽。”
“你差一点就永远没法抽了。别抱怨了。”回想起行天洒在南口转盘的血,多田说,“我给你出租车费,赶紧回医院去。”
“况且好像不需要有人看家呢。”
行天嬉皮笑脸地说。多田觉得挺尴尬,急忙辩解道:
“我只是让柏木女士过来一趟。况且还有小春在,什么也……”
“明白明白。”
行天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深了,成了一张呆萌的柴犬似的笑脸。觉出辩解也白搭,多田便沉默了。
两股烟慢慢溶入燠热夏夜的黑暗中。多田的内心一片安宁详和。行天或许也有着相同的感觉。在抽完这支烟之前,他始终沉默地望着烟飘去的方向。
良久,行天说:“再见了。”说着将烟蒂捻进多田拿着的空罐子,朝真幌大道的方向走去。
“等等等等等等,出租车费。”
多田正打算掏钱包出来,想起从星那里拿了一笔钱。刚巧有一辆出租车经过,行天向它优雅地扬起了手。多田急了,把塞在裤兜里没拿出来过的信封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行天。
“难不成你要我乘出租车上稚内23去?”手上拿着沉甸甸的信封,行天诧异地问他。
“是到市民医院。可别乱花钱!”多田弯下腰对坐进出租车后座的行天嘱咐道,“因为手术费和住院费用也得从那里出呢。”
多田一叮嘱,行天放下了车窗,跟司机打声招呼说“请稍等”,接着转过来面对多田问道:“你说了什么?”
算了。横竖是一笔不义之财,有多少用多少吧。
“明天,我去看你。”多田只说了这样一句。
行天露出了微笑。不见一丝阴影的那副表情,令多田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用来。”将左肘支在放到底的车窗上,行天抬头看着站在出租车旁的多田说,“多田,多谢了。”
“什么嘛,突然……”
“就像你说的,代为照看春没准是件好事。”
听见行天嘴里说出春的名字,多田大吃一惊,惊得连刚才的那种预感也烟消云散了。
“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有点怪怪的,”行天接着说下去,“到了关键时刻,身体不是为了伤害春而动,而是为了保护她。这让我觉得……”
很幸福。
虽然音量特别小,但还是传到了多田的耳朵里。多田看着行天,行天显得有些害羞似的笑着关上了车窗。
“理所当然的吧。”
多田冲着已经开动的出租车咕哝道。咕哝渐次提高了音量,成了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言语。
“我一早就知道了。应该也说过无数遍了。你不会伤害某个人,绝对的。你就是这样一个家伙,我知道得很清楚呢。”
喝得酩酊大醉的一伙年轻人,经过时似乎有些胆怯地望着多田,可他并不在乎。红色的尾灯混入了车流,恰似河水般划出弧线,拐弯了。
心情舒畅地目送尾灯离去,多田笑了。
第二天早晨,春一看见睡在床上的亚沙子,就进入了兴奋状态,嚷着:“是谁?客人?”
睡沙发的多田尽管浑身上下痛得不行,还是兴高采烈地为春和亚沙子煎了荷包蛋。
跟要回家的亚沙子在站前告别后,他带着春前往真幌市民医院。
俯视着空空如也的病床,多田在病房里怔怔地呆立了好一阵子。
行天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