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还躺着熊熊,尽管被血弄脏了,但照样是一副可爱的表情。春也和熊熊不相上下,带着一张天真烂漫的脸在梦的世界里游玩。
为了更靠近春,亚沙子对熊熊的位置作了微调。双臂搁在蹲着的双膝上,亚沙子略低着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要喝点什么吗?”
听到多田的话,亚沙子抬起头,看着摆在狭窄的灶台上的饮料队列说:“我喝啤酒。”
多田于是拿上两罐啤酒,坐到了床上。亚沙子也站起身,犹犹豫豫地移动到了多田身边。
两人并肩坐着喝啤酒,脚边睡着春和熊熊。室内非常安静,唯有驶过大路的汽车声音偶尔传来。静谧,且使人满足。
“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呢。”
亚沙子小声地说。想必是看到熊熊身上沾的血,有所推测吧。多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来龙去脉说给她听。一旦重新诉诸语言,这一天竟显得如此漫长。
春和行天卷入了公交车劫持事件。南口转盘发生大骚动,行天的小指飞了。HHFA的势力恐怕就此被削弱。亚沙子时而大吃一惊,时而表示担心,其间问了好几个问题,最后似乎全明白了。
“因为出了行天先生的事,我无法纯粹地对整件事表示高兴,可总而言之,事态好像平息下去了,这就好。”她陈述道。那认真且一本正经的口吻,惹得多田不由得笑了。
“我以前就一直有一个疑问,”望着春的睡脸,亚沙子又接着说,“您对我说过,是朋友托了代为照看小春,您和她母亲是关系亲密的朋友吗?”
“不是。”多田慌忙说。
“我想也是。”没等他详细解释,亚沙子便点头说道,“这样看着,觉得和行天先生挺像的。”
“不,也不是。”多田回答,“小春的父母去了海外工作,我只是代为照看一个夏天。还有两个星期就来接了。”
一旦这样诉诸言语,多田不禁再次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小春的父母——疼爱她、养育她的,是三峰凪子和她的伴侣。
亚沙子并没有多加追问,只是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喃喃道:“说实在话,我曾经有一点妒忌,在真幌大道的咖啡馆里,看着多田先生你们……”
“我很高兴。”多田回答。他拼命忍住想要一蹦三尺高的冲动,尽其所能地扮演板着脸的严肃男人。
多田和亚沙子分别开始喝第二罐啤酒。虽没有下酒菜,但因为屋里闷热,酒就像水一样流过喉咙。
“你很能喝吗?”
“也不是。因为不知道节制,所以在家不大喝。”
“我想这就叫很能喝。”
如此云云,二人拉拉杂杂地小声聊着天。既不讲有实质内容的话,也不一口气将彼此间的距离填满,这样的一时片刻,感觉舒服极了。看得出来,亚沙子也有这样的感觉,她似乎很放松。
平静安详的时光,被事务所冷不防打开的门打破了。隔帘没拉拢,坐在床上,能一清二楚地看到门口。
行天保持着开门时的姿势,静止不动了。并肩而坐的多田和亚沙子,成了与行天正面对视的状态。
“哎呀!”
亚沙子喊了一声,多田则大吃一惊站起身来。见行天的一张脸青得像黄瓜一样,他还以为行天肯定是伤势恶化,化作幽灵现身了呢。
“打扰了。”
行天礼数周全地说着,静静地用左手关上了门。右手和在医院所见的一样,一圈一圈缠满了绷带。
直至行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多田才幡然醒悟,刚才所见并非幽灵。如果是幽灵,想必没必要特地开门关门吧。
“喂,行天!”
他喊道,却只听到一串下楼梯的脚步声,“我出去一下。”多田对亚沙子打了声招呼,急忙飞奔出屋。慌里慌张的,手上还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罐。
冲下楼梯,刚冲出楼,就追上了行天。行天正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朝大马路走去。
“行天,怎么回事?”多田绕到行天前面,使他暂时中断了前行,“你不安心静养怎么行啊。”
“嗯——说是这么说吧。”也许是贫血加剧了,行天的脸色已经乌紫得像茄子,“想起你今晚跟社长约好了。我想,要是没人看家,恐怕你会伤脑筋。”
可谓有些奋不顾身吧,行天说出这番与身负重伤不相符的话来,不过有件事更让多田在意。
起先因为跑动的缘故没看见,但此时他看清了行天身上那件T恤的胸前印着大大的“万岁真幌!”的字样。而且,用的是感觉上挺雄劲的毛笔书法体。
“我问你,那个到底是什么?”
多田禁不住问道。行天循着多田的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前胸。
“不是你拿来当替换衣服的吗?”
“是吗?抱歉。”
本以为拿的是普通的白色T恤,但慌乱之中好像搞错了。话说回来,这种古怪的T恤又是几时塞到事务所的柜子里来的呢?
“……这种东西哪儿买的?”
“之前哥伦比亚人给我的。”
露露对于服装的品位处于常人不可估量的地平线上。多田后悔了,怎么也没仔细看一眼就从柜子里给扒拉出来了呢?
T恤上沾的是血迹还是墨迹,行天似乎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