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他看见行天用左手包握着右手。血从右手的小指上滴落。准确地说,是从小指曾经长着的地方。
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似的,裕弥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地面。地上掉落着一个白色虫子一样的东西。一只长着红眼睛的虫子。不,不对,那是带血的行天的小指。
视野骤然一片漆黑。
“裕弥!”
尽管由良大喊一声抓住了他的胳膊,终于贫血发作的裕弥还是双膝跪地,当场崩溃。
从头至尾看得清清楚楚的多田,仍是无法相信眼前的光景,瞬间怔住了。
行天右手的小指划过半空。
“行天!”
多田半是下意识地喊叫出声,几乎同时,春发出分不清是“啊——”还是“咦——”的悲鸣。
细弱如丝的哀切悲鸣进入耳朵,多田的身体终于动了起来。推开老人和HHFA的会员,多田跑到了行天和春身边。跑到后最先做的事,既非抱紧春,也非支撑住行天,不知为何,竟是捡拾行天的小指。它尚留隐隐的余温,但是已然僵硬,保持着被切断时的形状。
捏起小指的多田胡乱咆哮起来:“救护车!还有冰!快!”
南口转盘的人们齐刷刷动弹起来。以泽村为首的HHFA的会员,加上从派出所来的两名警察扑上去反剪大木的双臂制住了他。拿着带血镰刀的大木也没有再发狂,听任摆布。
多田无从知道的是,为了避免卷入骚动中,司机中野从一开始就站在南口转盘的外缘观望着事态的发展。他这样倒奏了奇功。因为他就站在距离广场边一栋商业设施的出入口最近的位置。中野响应求冰的呼喊,奔进了卖副食品的店。
由良费了一番力气让晕倒的裕弥仰天躺平。得到裕弥和由良救助的老太太,拖着脚走近春,说着“没事的”,抱住了春的肩膀。然后单手伸入包里摸索,拿出一件薄薄的开衫。
“用这个止血。”
多田甚至忘了道谢,接过递来的开衫,在行天身旁跪下了。行天这时已然坐在了地上,额头油汗直冒。
“痛死人了!”行天说。
“那是当然。”
多田不知该把捡起的小指放哪里好,姑且先放进了自己的胸兜里。他心想,总比灼热的地面强。接着轻轻抓住行天血淋淋的手,把他紧紧包裹住右手的左手手指一根一根剥离、张开。终于露出的行天的右手,血淋淋的看不出哪是哪了。皮肤冰凉。血量好像不足了,行天浑身颤抖。
多田把开衫按在估计是小指根部的部位,尝试尽可能止血。
“原来这么痛啊!”行天咕哝着,牙齿咬得嘎嘎响,“都忘了。以前小指飞掉,都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两次切断同一根手指的家伙,能有几个!”想要分散行天的注意力,多田故意以明快的语调回应说,“再怎么说是为了保护小春,怎么就非得叉开双腿站在刀面前呢?”
“不要思考,去感觉!”21
行天说。明明置身紧急事态,多田却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这是模仿谁啊?”
“谁也不模仿,是我的真实心境。身体霎时间就行动了。”
泽村走上前来。大木看样子完全平静下来了,被警察铐上了手铐,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多田托着行天的肩膀,抬头看着泽村。
“我为我们的会员动用了暴力向您道歉。”
泽村以淡淡的口吻说。行天的小指又不会因为你道过歉了就能长回去!多田没说话。正如多田早已意识到泽村的存在一样,泽村也掌握了这边的情况,这一点能从他不闪不躲的目光中推测出来。
“好久不见了呢。”得到多田无言的回答,泽村说出一句稍嫌不合时宜的话来。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多田皱起眉头,假装听不懂。
“我不是跟你说,便利屋先生。”泽村微笑看着行天,“我是在问候神之子。”
多田透过掌心感觉到行天的肩膀一瞬间强烈地震颤了一下。行天带着一张因贫血而苍白的脸仰望着泽村。
“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行天冷淡地说。
“我想也是吧。”泽村加深了笑意,“你总是处在人群的中心。大人们重视你,奉你为神之子,教主大人疼爱你,其他的小孩子,连你视野的角落也进入不了吧。”
“不只是你,没什么进入过我的视野。”行天轻轻吁出一口气,“因为我就想闭上眼睛蒙混过去。”
“我一直很想见你。见一见长大成人后的神之子。”泽村以冷静的观察者的眼睛俯视着沾满血污的行天说,“外面的世界很难生存吧?”
“也许吧。不过,光是能睁着眼睛就强很多。用不着受伤。”
哎呀,这不是受重伤了吗?多田想归想,自然没吭声。他往抓着行天肩膀的手上微微增加了一点力道。为了劝阻他。又似乎为了把自己的热量与他分享。
“泽村先生,”行天称呼他。看来血色正在不断流失,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那就是个他妈的傻地方吧。不过,我不想和你叙旧。我已经,全忘了。我已决定忘掉。自从回到真幌,上多田那里混的那一夜开始,就决定这样做了。”
“很遗憾。”
“抱歉了,”行天微微一笑,“你就种蔬菜吧。我就跟多田学着过,不健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