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身体,多田叹了口气。掀起隔断布帘一看,只见行天早已经躺在沙发上了。仔细一看,他两只耳朵里塞着下酒用的花生米。看来是打算彻底遮蔽春的哭声。
不是你的孩子吗?尽管答应带孩子的是自己,多田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把花生米往行天的耳孔里又推进了几分。
抽根烟收拾收拾心情吧。可是,又不能让春被换气扇的声音给吵醒了。于是他悄悄走出事务所,下了楼梯。
大楼前面的人行道上丢着大量薄荷万宝路的烟蒂。想必傍晚时分,行天是在这里一边抽烟,一边等着春停止哭泣吧。原来如此,怪不得马上闻到了咖喱香。多田低声咒骂着,把烟蒂通通拾了起来。
真幌站前,夜色越深沉,越喧闹。
第二天早上,行天格外大声地说“早安”,因为耳朵里仍旧塞着花生米的缘故。
不消说,免不了一场骚乱。最终,多田把事务所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出镊子,费了一番周折才把花生米从行天的耳朵里夹了出来。
行天把两颗花生米在掌上滚了一会儿,忽地扔进了嘴里。
“可不能学他哦!”多田说。春对行天的动作投以分不清是畏惧还是尊敬的目光,笑着说:“不会的哦——”
“多田先生,那个人……”
“他叫行天。”
“行天16,他好奇怪呀!”
遗憾得很,他可是你的父亲。多田在心里回答她说。
春一到晚上就想念母亲想得直哭,早上则最晚六点半就醒了,骑在多田的肚子上闹腾,一边嚷着:“喂喂,快起来!”三餐一顿不落,出门工作和回家时对着电话台上的相框打招呼,晚上早早地睡觉。多田便利屋的生活,到底变成了以春为中心的节奏。
白天,春也跟着一起去工作。春的指定座位,是副驾驶座上的儿童安全座椅。
至于行天,以看行李的名义把他赶到货斗里去了。夏天正好是货斗里的东西变多的时期。因为拔下来的草、剪下来的庭树的枝条,都会装在袋子里,暂时先堆在小皮卡的货斗里,等累积到一定的量,再运到真幌市郊外的垃圾处理场。所以,日复一日,行天都埋在垃圾袋中间,接受阳光的直射,待在货斗里随车摇晃。
今天,是山城町的老冈来了委托。还以为又是监视横中公交,多田顿时没了精神头,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回的委托内容竟是“帮我把院子里的草给拔了”。老冈要是讲常识,就不是老冈了。到底怎么了?多田带着一半好奇心、一半恐惧心,驾着小皮卡奔山城町而去。
把小皮卡直接开进院子后,多田首先把春放下车。春绕到货斗后,叫了一声:
“行天不见了!”
“那家伙又逃了啊!”
多田边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边叹息道。
行天临阵脱逃,并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自从开始待在货斗以来,他总趁车遇到红灯停下的时机逃跑;一到晚饭时间,又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回到事务所。也不干活,好像就知道整天东游西逛。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春吗!多田真是对他无语。
听见响动,老冈走到院子里来。
“好久不见啊,便利屋,你还好吗?”
看起来他史无前例地心情大好。留意到春,老冈问道:“哎呀,这孩子是哪个?”
“她叫三峰春。托我夏天代为照看的。”
“您好!”
春寒暄道。多田教过她在工作地点要有礼貌,她这是谨遵教诲地在付诸实践呢。
“哎,在问好呢,你好!真可爱啊!”连顽固的老冈也变得笑容可掬,“待会儿必须得叫我那口子拿点点心出来呢。”
“我能去那边看看吗?”春指着院子深处说。
“行是行,不过可别太用力踩树根。”
获得老冈的许可后,春出发去院子探险了。
“你把车尽量靠边一点停停好,”老冈对多田说,“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要是这样的话,你早点从家里出来给我指示不就行了?想归想,多田还是遵照老冈的嘱咐挪动了小皮卡。也许是全神贯注在了迎接客人这件事上,老冈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精力旺盛。只要他精气神足,就最好了。要是他已经把关注从横中公交转移了的话,那就好上加好了。
多田戴上手套开始除草。冈家的院子相当之大。要想在一天里把活干完,非得像千手观音那样干活不可。多田默默地拔着草,一面注意着用带来的两公升瓶装水补充水分。草叶散发出青草味,附着在根上的泥土散发出湿润的土腥味。
春结束了在院子里的探险,到多田身旁蹲下来。她把多田拔的草收集起来放到簸箕里,等簸箕装满了,就搬去倒进垃圾袋,比行天肯帮忙,也能帮忙多了。
“小春,帽子呢?货斗里有一顶草帽哦。我去拿给你?”
“不需要。帽子,太热了。”
“要喝水吗?我也给小春准备了。”多田把给春的瓶装水放在了点景石上。“不多喝一点的话,可是会晕倒的哦!以前,我在公交车站晕倒了,春和妈妈过来把我救起来了,对吧?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你怎么会晕倒的?”
“因为大热天没喝水。”
这段对话好像在来回绕圈子嘛!多田心想,不过好像有效果。春也许是害怕了,宣布“我喝”之后,喝了瓶装水。
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