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真幌站前狂骚曲 第四章

 亚沙子说出这句稍稍有些猜错方向的话,一下踢飞了多田的踌躇。

  从大门到玄关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各种各样的树上开着白花。想必多半请花匠侍弄过,打理得整整齐齐,根本轮不到便利屋出场。木槿是知道的,但绽放着球状小花的树的名字,多田不知道。也想过问亚沙子,还是作罢。因为她正在开玄关的门锁,脸上透着紧张。就连小偷,也不至于带着这样一副认真的面孔跟锁孔对峙吧?

  玄关进去后就是楼梯井,很宽敞;玄关门厅至少容得下半个多田便利屋。而且比较昏暗。亚沙子打开电灯后,走廊深处仍旧渗透着黑暗。多田一边为自己去了澡堂又换了衣服而感谢上苍,一边脱了鞋子进入屋内。地板擦得锃亮,一粒灰尘也没有。

  亚沙子不穿拖鞋,也不请多田穿,径自上了楼梯。客厅和厨房好像在一楼——多田感到诧异,跟在亚沙子身后。

  她带他进的是二楼的卧室。进展太快了!多田到底犹豫了,在卧室门口止住了脚步。亚沙子拉上窗帘,打开房间里的灯和空调。

  卧室里有两张单人床,床中间空开一段距离。有一张是她过世的丈夫的床吧,上面罩着藏青色的床罩,被子似乎仍照原样铺着,隔着床罩也看得出曲线平缓的隆起。

  亚沙子坐在自己的床上,伸出手掌指着身旁的空间说:“请坐。”

  听到又一声催促,多田反手关上了卧室门,然后隔开一段距离,在亚沙子身边坐下。他和亚沙子呈面对亚沙子亡夫的床并肩而坐的形式,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异乎寻常的壮烈之感。

  “对不起,连茶也忘了沏。”

  亚沙子突然站起身。话虽如此,两张床之间的过道却很窄,不跨过多田的脚,她走不到卧室门边。

  “不用,茶就不用了。”

  多田出言拦下亚沙子。他本想叫她镇定一点,又忍住了。“是吗?”亚沙子说着坐回原处。距离迟迟缩短不了。在两人之间,有三只手掌宽的空间。

  “那个,还是会觉得怪怪的吧。”

  亚沙子小声说。她大概是发觉多田一直在望着对面那张床吧。

  “一楼的客厅有张沙发,相当大,选那里吧。”

  听到这一提议,多田将视线移向坐在身旁的亚沙子,只见那张垂下的侧脸,也许是因为紧张和混乱的缘故,看起来甚至带着几分怒意。

  好可爱!多田蓦地心想。

  “地方不是什么大问题。”多田说,“因为太久没做了,无论在哪里,都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因为对象是我才不行,不是这样的吧?”

  “怎么会?!”

  亚沙子好像在想些什么,她以绕到多田背后的形式爬过去,站在了地板上。

  “我去洗个澡。多田先生呢?”

  “不用,我去过澡堂了。介意的话,我去洗。”

  亚沙子微笑着走出卧室。

  “二楼也有卫生间,想要洗手的话请尽管用。”

  下楼梯的脚步声响起。

  剩下多田一个人,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重新环顾起室内来。除了床以外,这里基本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盏朴素的台灯摆在窗边,此外,既没有柏木先生的遗像,也不见哪里挂着西装之类的衣服。

  多田从卧室朝走廊探出头来,摸索着打开电灯。走廊上一排有好几扇门。安静极了。一个人在如此大的房子里生活,会不会感到早晨来临之前的时光漫长得无边无际呢?

  猜卫生间在这里,他打开了门。多田在卫生间洗了手和脸,又漱了口。映在镜中的自己的脸,和预料的相反,和平常并无不同:眼里没有布满血丝,鼻孔也没有胀大。如此平静难道真的没问题吗?——他反而感到不安起来。

  回到卧室后过不了一会儿,冲完澡的亚沙子过来了。原本担心万一她全裸出现该如何是好,不料亚沙子已经整整齐齐地穿上了白色T恤和一条黑色卫裤。看样子是当作睡衣来穿的,布料似乎有些松松垮垮了。甚至连这个看起来也是可爱的疏忽,多田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亚沙子登上床,挨着多田坐下了。她像个大叔似的挂了一条毛巾在脖子上,头发还是湿的。

  “我想过了。”亚沙子说,“就好比骑自行车,不是吗?自行车,一旦学会了怎样骑,那么,无论隔了多长时间,也马上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回想起窍门来。”

  多田明白,亚沙子这是在帮助他减轻心理负担。明白归明白,但亚沙子不是自行车。她是人。而且是多田有好感的对象。正因为如此,他既不希望自己失败,也不愿伤害她,所以更要慎重行事。

  多田苦笑着朝亚沙子轻轻伸出手去,然后,拿起她脖子上的毛巾,温柔地帮她擦干头发。亚沙子就势放松身体,向多田依偎过来;多田从背后包裹住坐着的亚沙子,顺势挑动了毛巾。

  “柏木女士,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有过家庭,还是婴儿的儿子夭折后,我就跟妻子分开了。”亚沙子的头在多田的怀里微微动了一动。这个动作,既能理解为点头,也能理解成想要转头仰看多田的脸。多田没多想,接着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我到底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觉得,不告诉你对你不公平,可是……我说不好。”

  “在这之前,可曾告诉过某个人?”

  “告诉过行天,顺着话茬。”

  “要是这样的话,不要紧。”毛巾底下,亚沙子这回清楚明白地点头道,“不需要勉强自己告诉我。行天先生在听过多田先生的讲述后依然和多田先生做朋友,这一点,作为我判断的材料,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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