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边,生怕留有口水淌过的痕迹。
“不好意思,突然喊您。您好像睡得挺香的,可是,停车场差不多要关闭……”
叫我的,原来是柏木女士!多田“没有没有”地摇着头环顾四周。只见“真幌小厨”的招牌已经切断了电源,饭店的窗户也转暗了。
“现在几点钟?”他慌忙问她。
“刚过零点。”亚沙子并不急着赶多田走似的回答。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多田把小皮卡的车钥匙一拧,发动了引擎。亚沙子会怎么想一个也不进店、在停车场呼呼大睡的男人呢?尽管闷热的程度略微有所缓和,多田的额头却密密麻麻渗满了汗珠。
“没关系,慢慢来。”
亚沙子那双藏在车门后的手,进入了多田的视野。
她打开了银色的水壶:“可以的话,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
“这个,但是……”
“反正我也没理由急着赶回家去。您知道的,对吧。”
亚沙子浅浅地一笑。觉得她的脸上似乎渗透着和自己类型相同的疲劳,多田伸长手臂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顺便快速拆下儿童安全座椅,走下车,把它放进货斗。等多田回到驾驶座后,亚沙子绕过挡风玻璃前面,坐进了副驾驶座。
“杯子正好也有。”在座位上坐定后,亚沙子从手上的商务包里拿出了一个伸缩型塑料杯,“为了随时随地能够刷牙,我总是带在身边。”
多田先生用这个——亚沙子说着把水壶的盖子递给他。银色的盖子带着冰凉的触感放在他的掌心上。
多田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放弃凉爽选择安静,于是再次熄灭了引擎。喝了一口亚沙子给倒的冰咖啡。在他身边,亚沙子也拿着那只玩具似的杯子在喝。车内狭小,险些肩碰肩。
二人从昏黑的停车场眺望着马路上时而疾驰而过的汽车。
“多田先生,您好像很累呢。”
片刻之后,亚沙子说。正因为勉强装出明快的口吻,反倒使他明白了:亚沙子的灵魂直到前一刻还在远方某处流浪。
柏木女士刚才在想她过世的丈夫。作出这样的推测之后,多田也强自明快地回答说:
“我还没习惯带孩子,所以好像有点累趴下了。”
“是叫小春来着?真是很可爱呢。”亚沙子稍显落寞地微笑着说,“不过,一整天下来,也够呛吧。”
“有时候也会觉得看着像个恶魔。”
“现在怎么样了?不会一个人看家吧?”
“没有,行天陪着她。”
但愿如此。多田喝光了咖啡,摸着口袋想找擦拭盖子的东西。兜里一块手帕也没有。
“没关系,那样就行。”亚沙子爽快地接过盖子盖在了水壶上,“多田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问题终于触及了核心部分。本想回答说“睡魔突然来袭”,随即改变了主意。
“一回过神来,就已经来了。”并不太准确。多田想了一想,补足了这句话,“不只是现在,到这家饭店来的时候,总是这样。”
亚沙子默默地把伸缩杯缩起,收进了包里。见她没什么反应,多田不免有些失落,不过他也理解,本该如此啊!她好像并没有感到不快,这一点就谢天谢地了。
“谢谢您请我喝咖啡。我送您回家。”
多田发动引擎,缓缓地驱车前行。出了停车场,先停了一下车,亚沙子默默地下了车,在出入口拉起铁链后又坐进了副驾驶座。见亚沙子并没在路上拦出租车,而是回来了,多田就放心了。
夜色越发深沉了,小皮卡在夜色中离开真幌街道,奔着住宅区的方向——松丘町开去。
“我觉得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亚沙子小声说。
住宅区的路又窄又暗。拐过无数个弯之后,抵达了大房子的门前,亚沙子却坐在副驾驶座上并不下车。
也许因为全部是大宅邸的缘故,四周特别安静。多田怕引擎声太吵,把车钥匙一拧。车前灯也关了,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身旁亚沙子的侧脸,在街灯的映照下隐约浮现。
多田从驾驶座探过身去,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亚沙子的嘴唇。他所有的动作都尽可能缓慢地进行,如果她想闪躲就能闪躲开,但是亚沙子没动。
多田坐回驾驶座,再次面朝前方。
“我回去了。”多田说。
“要进来坐坐吗?”亚沙子几乎同时说。
“呃?”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您要回去吗?”
“不,我进去坐坐。”
或许是因为多田的前言撤回带着豁出去的色彩,亚沙子扑哧一笑。紧张感缓解了,觉得自己实在既可怜又滑稽,多田也笑了。
“请吧!”
亚沙子催促着他首次迈入柏木府门内。小皮卡近乎贴着墙停在路边。万一被邻居看见了,针对柏木女士的风言风语传开来怎么办?多田不免有些担心。
“夜也深了,这一带的巡警,好像原本就不大热衷于查处路边停车,所以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