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自己曾经受过伤痛,就必定成为一个使别人承受伤痛的存在。
行天并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人。虽然偶尔会把小混混打趴下,但通常会努力克制着不去伤害别人,甚至给人极端慎重的印象。无论凪子、露露和海茜,还是多田,都深知这一点。可只有行天,他不相信自己。他惧怕他自己,唯恐哪一天做出残酷无情的事来。
只要见到可爱的春,行天确实也有可能察觉,就算是他行天,也能够不用暴力而用爱作为语言,珍惜地对待某个人;就因为自己从不曾察觉,之前才一直那样行事。
可多田又觉得适得其反的可能性也很大。一旦促使行天越来越惧怕过去、厌恶记忆、讨厌小孩,可怎么办?
多田正打算说出上述疑虑,不料凪子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患者还在等我。就这样。再见。”
这时,行天边收起被雨打湿的伞边走过来,抱怨说:“喂,东西还没买完吗?”害得他没法重新给凪子打电话。
看来终究注定要代为照看春了。
“那个老太太也吃太多了吧,所以才会给腰增加负担啊。”
行天探头看着满载食品的购物车,发着牢骚。多田没理会他的话,终于决定豁出去了。
到了这一步,只能说了。
“行天,我有话跟你说。”
“请说。”
“不,不在这里说,找一个让人心平气和的地方……”
“难道你要求婚吗?”
现在可不是对这种玩笑话一一做出反应的时候。多田一言不发地推着购物车,到收银台结账;同时在脑子里盘算着在哪里、对行天说明到哪一步,才能将波及自己的伤害减到最小。遗憾的是算有遗策,他竟然忘了往委托人交给他的超市会员卡里刷积分。
开着小皮卡把食材送到委托人家中,请她确认钱包里的余额数目之后,代为购物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回到真幌站前,把车停在事务所附近一个租借来的停车位上,随后立即撑着伞沿真幌大道前进。两人单独在事务所谈话风险太高。选择有人的地方,哪怕被行天揍扁了的时候,有人前来劝阻的可能性也会大一点吧?
简直就像是来谈分手啊!多田尽管内心提不起劲,可还是找到一个适合讲秘密的地方。行天默默地走在他身旁。或许是多田的紧张传染了他,又或许是心理作用吧,行天的侧脸上似乎也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多田选择“咖啡神殿阿波罗”作为谈话的地点。这是真幌大道上多年前就有的一家咖啡馆。
店的正中央,不知为何装饰着一副巨大的西洋盔甲;墙壁上凸出一个鹿首标本;地板上到处摆放着木雕或陶塑的玩偶;窗上则贴着仿彩画玻璃的贴纸。
总体上讲,这样的装潢只能用“毫无章法”来形容,但“阿波罗”却深受客人的喜爱。因为在这里待得再久也没人说你,他们对待客人的距离感也非常适度。你一旦表现出一点已经决定点什么的样子,店员就会从不知哪里走过来。杯里的水也是,你一回神,已经倒满了;烟灰缸也会在装满之前换上新的。正是通过这些恰似妖精或忍者般藏匿身形的店员,不经意间,一切服务执行到位。
多田之所以选择“阿波罗”,是因为他心里带了一种期待,他心想,这里的店员不会竖起耳朵偷听客人谈话,却能在十万火急之际冲过来把丧失理智的行天制住后五花大绑。店里面摆满了观叶植物,茂盛的叶子能够适度地遮挡其他客人的目光,这一点也很好。
点了“太阳拼配咖啡”后,多田和行天点着了香烟。端咖啡来的店员,似乎感觉到了坐在小桌子两边的两人之间那股紧张的气氛,默默点点头,规规矩矩地走开了。
“说吧。”
行天说着往陶制烟灰缸里抖落烟灰。烟灰缸呈一只张开大嘴的河马的形状。怎么偏偏撞上这么一只愚蠢透顶的烟灰缸!多田朝旁边那桌偷偷瞥了一眼,见那桌是一只没有丝毫特别的玻璃烟灰缸。
多田犹犹豫豫地把吸了一半的烟搁在了河马的牙齿上。然后将空出的双手在膝头轻轻交叠,把心一横,告诉行天:
“这回要代人照看孩子。”
行天默不作声地把还没抽完的烟在河马的嘴里捻熄了,掐得那样执拗,把烟叶都掐散了。随后,多田也捏起烟头,使劲转动着插进河马的鼻孔里弄灭了它。烟蒂就像惨死的蚕一般被弹到了桌子上。多田捡起它,放进了河马嘴里。
“承蒙关照了,再见!”
行天说着就站起身来,多田见状急忙抓住他的手腕。
“等等等等等等!你去哪儿?”
“哪儿都无所谓不是?你就尽情做你的男保姆吧!”
“别急,孩子下个月才来。”
“干吗拦着我?你总跟我说‘快点给我滚’,不是吗?”
“擅自决定帮人带孩子,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多田拼命使眼色催促他坐回原位。行天不情不愿地再次在放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二人重新抽起了烟,观察了一阵彼此的态度。
“你说代人照看,是谁的孩子?”
“是我弟弟的孩子。”多田撒谎说。
“哦,你的双胞胎弟弟的孩子。”行天的语气很冲。
实际上,别说双胞胎弟弟,就是单纯的弟弟,多田也没有。这“双胞胎”的构思到底从何而来啊!多田想了一想,想起来了。当多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