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天早就绷起脸来了。或许只是雨衣的兜帽拉得太紧了,以至于脸颊上的肉堆到了一起。
“说好轮班制的不是?明天我一大早就有工作。对方什么时候来、是否真的来都还不知道,就把两份人力都投进去吗?”
“那么,我明天可以睡一整天,对吧?”
见行天喜形于色,多田给了他一声断喝:“你这呆瓜!要是你敢打盹,可就得跟我去工作了。平日里就指望不上你,还不给我卖力点儿!”
“真恶劣!你这儿的劳动条件,就跟工业革命时代的煤矿一样恶劣。”
多田对行天的戏言听而不闻,兀自从雨衣领口拉出挂在脖子上的数码相机。
“总之,要是那帮家伙一洒农药,就用这个拍下来。天亮以后星的手下就会作为轮班人员过来,我也会来接你。”
“呃——”
行天貌似不大起劲,多田硬是把数码相机塞给他。星和伊藤没说假话,他们确实确认过作业小屋里放有搬进去的农药。多田刚才闯入菜园,保险起见,给看来装有农药的瓶子拍了照片。
“接下来只要抓个现行,简单吧?”
“我怕等待期间会闲死啦!”
“做做平时的腹肌背肌锻炼。”
多田在树丛背后帮他摊开了塑料野餐垫。
“一整个晚上?肌肉要撕裂的呀!况且,要是上厕所的时候那帮家伙来了,怎么办?”
“你的小便要持续五分钟十分钟吗?”
“多田,其实,我肚子不舒服。”
“你倒是老拉肚子嘛!”多田也不知行天的申诉是真是假,有些吃惊地说。
“虽说在锻炼腹肌,可好像没法让内部也跟着变强壮。”行天把数码相机收入怀中,穿着雨衣躺在了塑料野餐垫上,“啊——啊,要是让我觉得无聊了,气脉可是要紊乱的呀!”
当然,多田再次对这样的戏言听而不闻,他留下行天就回去了。
在听不见伴随着腹肌背肌锻炼的呼吸声的事务所,多田久违地独自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好觉。
在公园过夜,是无与伦比的辛苦、无聊。多田和行天只分别监视过一回,就已经叫苦连天了。
首先,也因为雨的关系,一直待着不动的话会越来越冷。但是,又不能随便乱动。也不能开灯,所以报纸和杂志也看不了。一旦睡着了,错过了抓现行,就会被星用席子卷起来扔进龟尾川。
结果,只能在塑料野餐垫上躺躺坐坐,一门心思等待天亮。要是被附近的居民看见了,通报给警方就麻烦了,所以烟也不能抽。只能以尽量隐没在树丛里的形式双手抱膝。不小心被小树枝戳到脸的话会很痛。
轮到多田监视的时候,碰到一只花猫前来进行夜间巡逻。看样子是一只野猫,一脸的目中无人。猫发现意想不到的地方坐着多田,似乎吓了一大跳,多田很高兴有它出现让他排遣无聊,招招手叫它“过来、过来”,可花猫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便迅速跑到马路上去了。
连猫都瞧不起我!这样的监视早就想放弃了,怎奈星已经预先付足了钱。我可不想成为龟尾川里面的垃圾。
监视进入了第三天。多田强行拽着极度不情愿的行天来到公园,把他扔在里面以后,顺路朝“真幌小厨”走去。白天忙于做寻常的委托工作,还没正正经经吃过饭。行天那里,已经给了他一盒超市便当和啤酒,连消磨时间用的便携式收音机也给了,也算可以了吧。
位于真幌街道沿线的“真幌小厨”,晚上十一点打烊。多田勉勉强强赶上最后点单时间,他长舒一口气,在沙发座坐下了。店内灯火通明,空调保持着舒适宜人的温度。跟黑漆漆、潮湿泥泞的儿童公园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别怨我,行天——多田在内心喃喃道。他点了汉堡肉饼套餐,随后一边等饭菜端上来,一边怔怔地透过窗户望着外面。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喊他:
“咦,多田先生!”
只见一身西装的柏木亚沙子就站在桌旁。多田的心跳次数骤然上升,他说: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在?”
“我每天都尽量把所有分店走一遍,今天各种事情特别多,来这里就到这时候了。”
亚沙子又微笑着问:“请问我可以坐下来吗?”多田慌忙请她在对面的沙发落座。尽管社长的工作似乎相当繁忙,但亚沙子的深藏青色西装上面没有一处明显的褶皱,扎成一束的头发也好,整整齐齐剪短的指甲也罢,都跟平日里一样洁净得无可挑剔。
汉堡肉饼套餐这时正巧也上来了。见到身为社长的亚沙子坐在这里,这名店员似乎吃了一惊,但在跟社长亲切地交谈了两三句后,随即端来了咖啡。甚至给多田也端了一杯咖啡,说是免费赠送。
多田格外小心翼翼地切着汉堡肉饼,生怕发出声音。也许是担心打扰他用餐,亚沙子说起了客套话:
“多田先生才是呢,您一直工作到这个时候吗?真是辛苦了。”
“没有,唉,工作嘛,哈。”
何其含糊其词的回答。在一处位于住宅区内的儿童公园里,每隔一天通宵监视菜园——这种山寨侦探的行径,对亚沙子实在讲不出口。只因为亚沙子认为多田是一位善良且值得信任的便利屋。对于被星这种在背面世界奋勇拼杀的人物抓住把柄这件事,多田再次感到后悔。
“其实吧,多田先生,”亚沙子对着杯中的黑色液体说,“我跟HHFA这个团体之间发生了一点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