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习惯和孩子接触导致的不知所措用“讨厌”这个词来表示了。恐怕就跟没有机会和爬虫类动物亲近的人说“我讨厌蛇,太恶心啦”差不多吧,多田心想。实际上养了蛇之后,开始认为“没想到还挺可爱”的例子,应该也比比皆是。
但是,行天的“讨厌小孩”的情形跟这种截然不同。感觉就好比一看见蛇——就算那条蛇跟蚯蚓尺寸相同,也要尖声惊叫,同时不由分说地夺路而逃。可以说是生理性的恐惧与厌恶吧,表现出强烈的反应——片刻也不愿让对方进入视野,而且不希望对方靠近。
如果说对蛇是那样也就罢了,但对待人类的孩子,这样的态度就有点不妙。孩子的父母也许会生气,怒斥他“失礼”;最重要的是会吓着孩子。尤其是幼儿,会被行天的反应吓得抽抽搭搭哭个不停。这样一来,行天越发地陷入恐慌,终致无法靠理性压制情感。
多田便利屋的宗旨是,尽可能接受来自无论男女老少的委托。但是多田和行天有过约定,即“回绝与小小孩相关的委托”。多田断定,这不仅是为了行天,哪怕是为了多田便利屋的口碑及对孩子的情操的影响,这样做看来也更好。
上述这些情况,该怎样向凪子说明呢?多田就像在折一件复杂的折纸作品似的,在脑袋里把尽可能和缓的言辞反复折起又展开,结果也没能找到模棱两可的说法,只说:
“我没经验……”但愿她能读出“带孩子的”这层含意。
“经验?”凪子微微一笑道,“不实践怎么积累经验?”
“这倒也是,可在确定对方的意思之前,我不好轻举妄动。”
“我会跟春好好说明白的。我只有多田先生能拜托了。”
行天喊了声“好烫”。多田拿着话筒扭头望了一眼厨房,只见行天已经把水壶盖打开了,正一边与水蒸气格斗,一边把速食包捞起来。
“那么,那天就多多拜托了。”趁着多田意识开小差的间隙,凪子快速说道。
“呃,等等,喂喂!”多田喊她时候,电话已然挂断,“吃不消她。”
“怎么啦?”
行天双手端着一只大盘子,手指间夹着两人份的纸盘和调羹,朝沙发这边走过来了。
“我才要问你这是怎么了呢。”
多田不禁瞪大了眼睛望着摆在矮几上的大盘子。只见在大盘子的中央,速食包白饭盛得恰似一座小山,同是速食包的咖喱和牛肉浇头一左一右浇在上面。他这种盛法和预想的相差实在太远。
“这么一来,哪种都能吃到不是?”
问题在这里吗?感叹归感叹,多田还是接过他递来的分盛用的纸盘,坐到了沙发上;行天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
两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他们各自按喜好从大盘子里挖取咖喱饭和牛肉丁盖浇饭到纸盘里吃,吃着吃着,在大盘子的中心线上,咖喱和牛肉丁浇头混在了一起,分不大清哪边是辣的哪边是甜的了。
“喂,多田,你别净吃咖喱呀!”
“我本来是要吃咖喱的,没想到你自说自话把两种都热了,还盛得奇奇怪怪的。”
估计行天也感觉到了苗头不对,他硬是转换了话题:“对了,刚才是什么样的委托?”
“唉,没什么。”多田千方百计努力让有些闪躲的目光集中到大盘子上。
“黄色委托?”
“怎么这么想?”多田大吃一惊,问道。
“你不是又说经验又说轻举妄动的吗?”
光凭这个就想象成是黄色委托?!多田一边把调羹送到嘴边,一边再次说道:“唉,没什么。”眼下怎么着都必须设法蒙混过关,“喏,就是那个,委托刷油漆的活儿。”
“不是干过吗?”
“也就刷刷储物间跟狗窝吧。说到整个房子的话,有困难吧?我们又不是专业干这个的。”
“唔——”行天闭着嘴咀嚼着咖喱饭和牛肉丁盖浇饭的混合物,“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唉,没什么。”多田第三次说。
行天去医院的日子来临了。
看着似乎也没必要去体检。离“被子被风刮走”事件过了几天了,行天一直活蹦乱跳的。行天自己也不大乐意,说:“哎——算了,用不着体什么检的。”
可是,不去就麻烦了。多田一边瞄着钟,一边卖力地劝说。末了,他从箱急百货买来长崎蛋糕,给他交代了体检以外的任务:“顺便去看望一下曾根田太太。”
听他提到曾根田老太太,行天这才开始准备外出。说是准备,也就是在厨房洗把脸,马马虎虎地剃个胡子。
“那多田你干什么?”
“我今天待在事务所洽谈工作。”多田又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在闪躲,“喏,就是刷油漆那活儿。”
“唔——”
行天投来充满狐疑的一瞥,离开了事务所。还不能麻痹大意。多田透过窗户俯视着外面,看见行天正沿着小路急匆匆地走向真幌大道。
行了!多田匆匆把事务所打扫了一下,上仲通商业街买了茶叶,吃了围炉家的便当当午饭。
三峰凪子一点前就来了。
她和以前一样,没有化妆,衣着朴素,但皮肤十分光洁;看起来是一个沉静且聪明的人。但是,还不能麻痹大意。虽说是假结婚,可正因为她曾是行天的配偶,所以凪子也是一个怪人。可以说她言行之间有一种奇特的停顿,或者说稍微慢半拍,她总是保持着特有的安静态度,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