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能要到九点多。」
这么晚开始工作身体恐怕吃不消,多田用空着的手揉着脖子。
「钥匙呢?」
「在二〇三室前有一个瓦斯表,钥匙用胶带贴在后面。」
「了解了。」
多田在挂断电话的同时叹了一口气,沿着公寓生锈的楼梯走了上去。
「只要委托人是女人,你就特别好说话。」
行天轻松地从车斗上跳了下来,跟在他身后。
眼前这栋公寓很老旧,但二楼都住满了人。走廊上有四扇夹板门,有的门口放了盆栽,有的把脚踏垫晾在门前的栏杆上,有的门内传来谈话性节目的声音。
只有倒数第二道门的二〇三室静悄悄的,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柏木亚沙子似乎并没有和故人同住,而是住在其他地方。
连合约都还没有签。多田再度叹着气。应该不至于叫我清理完遗物,结果避不见面赖帐吧。
厨房的磨砂玻璃上映着像是调味料罐的影子。多田从瓦斯表后方拆下钥匙,打开了玄关的门。
「呜哇。」
他忍不住叫了起来。行天也从多田身旁探出头,看了室内的情况后「啊!」了一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沿着厨房墙壁堆放的数量庞大的盆栽杂志,可能是从二手书店把所有过期杂志都搬了回来。从旧到新总共有三百本左右的杂志都堆放得整整齐齐。
沿着积了少许灰尘的地板走进屋,打开玄关和客厅之间的门。客厅兼卧室的三坪大房间内,东西也堆放得井然有序。除了铺在地上的被褥胡乱地掀开以外,房间内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用直线构成。
无论如何,房间里的东西未免太多了。
除了被褥周围的榻榻米上留了三十公分宽的通道以外,其他所有的空间都堆满了东西。报纸折得整整齐齐,用绳子绑得像金属一样坚硬;数十本经营相关的工具书都包着书店的书套,书背的位置用漂亮的字写着书名,但也有好几个装了弹珠的束口袋,还有按照不同颜色排列的迷你车模型莫名叠在一起。
这些不计其数的物品按照只有主人了解的法则分门别类,分别装在袋子和盒子内,排列在榻榻米上,令人联想到没有任何人参观的冷清博物馆。被褥周围所剩下的通道也拉得笔直,好像事先测量过一样。
「这个房间的主人可能在睡觉时突然发生意外,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我们要清理这里吗?」
行天看着堆放了各式各样空瓶的角落问道。或许是因为堆放了太多东西,房间内灰尘飞扬。行天似乎除了不用鼻子呼吸,连嘴巴也尽可能不吸气,露出一副好像在说腹语的表情。
「不能只把这个房间烧掉吗?」
光是将房间内的所有物品分成可燃垃圾和不可燃垃圾就是一项大工程。一想到清理这个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需要耗费的劳力,多田再度叹着气。他打开壁橱的纸门,壁橱内挂着成套的西装、领带和运动衣裤。每件衣服都笔挺,让人怀疑简直连运动衣都用熨斗熨烫过,衬衫甚至像用厚纸板做的纸型折成了相同的尺寸叠在一起。
这间房子的主人生前喜欢搜集破烂,而且神经质到了异样的程度。这个房间可以用「充满秩序的混沌」来形容,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没错,这个房间就是人心的充分展现,多田心想。搜集自己有兴趣的物品,只为自己整理。
大部分住家都有招待客人用的茶杯或水杯,还有储备的罐头食品,有时候会用图钉钉一块布,遮住堆放许多杂物的架子,但是这个房间内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在意常识、习惯或是他人眼光的虚荣,也完全没有备用的卫生纸、从商店街带回来的廉价扇子等每个家庭都可以看到,却早就被遗忘的物品。
房间的主人基于外人难以了解的美感累积了许多物品。不计其数的物品脱离了主人看似完美的统率,满溢、叛逆,如今只曝露出房间主人寂寞荒凉的欲望和无为。
如果不赶快动手,打扫永远不会结束。多田下定决心戴上棉纱手套,同时戴上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所准备的口罩。
「先把杂志搬出去。」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多田和行天一边工作,一边和飞扬的灰尘奋战。
行天双手拎着用尼龙绳绑起的杂志,搬去小货车的车斗,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虽然他原本不想做体力活,但多田对他说「你的肌肉练来做什么的?」,硬是逼迫他一起搬。多田拆下床单,把被褥和被子卷起后绑了起来。虽然这个房间的主人很神经质,但似乎并没有想到要晒被子,所以棉被又湿又重。
多田想要打开及腰的窗户让室内通风。虽然已经打开了窗锁,却打不开窗户。窗框已经歪斜,不锈钢制的轨道也长出了白色的锈斑。
故人生前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不打开窗户,关在这个房间内,专心地为这些破烂分类吗?
多田放弃打开窗户,离开窗前,站在已经搬走被子的空间,这才发现靠墙壁的位置放了一个衣橱,只是完全被堆积的物品埋没了。多田踢开破烂,打量着房间内唯一的家具。
和多田身高相仿的漂亮衣柜可能很少使用,黑色把手上积了厚厚的灰尘。衣柜前堆着整理过的破烂,简直像一座小山,想要打开抽屉恐怕也难如愿。被物品包围的衣柜看不到全貌,也难以感受到它的存在。
首先必须把地面上的东西都清干净。
行天从小货车上拿来大量垃圾袋和绑行李的绳子后,多田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打扫。行天也不甘愿地清理着厨房,把好几种类的醋倒进水槽后,把瓶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