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琐碎杂事都请尽管吩咐。」
多田递给她一张影印纸,上面是手写的联络方式。
冈太太以前曾经听过便和屋这个行业,但从来没有真正委托过。当时她正在为宽敞院子内的无数落叶烦恼,所以略带迟疑地停下脚步。
「打扫庭院也可以吗?」
「是。」
多田回答的声音低沉而干涩,冈太太抬头看着便利屋的年轻人,忍不住有点讶异。虽然他看起来很温和,但眼神中带着倦意。
多田的眼神让她联想到雪的结晶,那是连同灰心一起冻结,等待被微尘击垮的眼睛。虽然这个男人外形粗犷,但内心必定有很多线条和棱角编织出细腻的图案。
「那就拜托你了。」
冈太太鼓起勇气说道。
冈太太觉得如果便利屋的生意无法步上轨道,这个人可能会远走高飞,但并非基于同情或是行善的目的请他来家中打扫庭院,最主要的动机是因为冈太太的丈夫、儿子和父亲,以及所有的亲戚都是简单明快的人,她对散发出复杂阴影的多田产生了兴趣。
冈太太追求刺激。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她对整天和丈夫在家聊不上几句话的生活感到厌倦。
她并不是对比儿子年纪更小的便利屋年轻人有什么非分之想,但她发现迈入老年的自己至今为止几乎没有和家人以外的男人接触过。
丈夫似乎也对带着清扫工具上门的多田感到满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多田沉默寡言,做事很勤快。
冈太太和他闲聊时,他向来都不积极回应,冈太太好不容易才得知他以前在公司当业务员。冈太太忍不住纳闷,像他这么沉默的人有办法胜任业务员的工作吗?看到多田在工作时好像着了魔似的卖力样子,冈太太觉得他以前的公司可能赏识他这份工作热忱。
认识多年后,多田终于比以前稍微健谈,和冈太太聊天时也会露出笑容,但冈太太仍然不知道多田有没有结婚,
恐怕冰雪的结晶没有融化的一天。冈太太对多田产生了这样的感想,也就不再打听他的私生活。
「来吃点心吧。」
冈太太对着庭院叫道。
多田和冈太太保持适当的距离,很有礼貌地在她右侧坐了下来,助手站在小货车车斗上凝视着公车站的方向。
「喂,行天。」
听到多田的叫声,助手很不甘愿地向缘廊走来,可能多田刚才提醒他:「不要蹲在庭院吃点心。」
助手没有坐在多田旁边,而是坐在冈太太的左侧。冈太太被多田和助手从左右两侧包围,觉得起身进屋好像太失礼了,所以继续留在原地。多田似乎也事先对助手所坐的位置提出了意见。
助手并不在意冈太太和多田的沉默,低头吃着抹茶羊羹。冈太太思考着可以和多田以及他的助手聊天的话题。
「对了,山茶花树好像很没精神,等一下可不可以请你帮忙施一下肥?肥料在储藏室。」
多田露出好像正在吃的羊羹是岩盐块的表情回答说「好」,助手伸手拿起焙茶说:
「水分和养分应该都很足够。」
「啊?」冈太太想要反问,多田低声叫了一声「行天!」打断了冈太太。
「干嘛?」助手似乎很不满,「莫非叫我也不必用保特瓶,直接施肥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废话少说。」
刚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冈太太感到讶异,但多田和挨了多田骂的助手都没有再说话。
多田带助手来之后的确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么多话,也不会慌张或是不高兴。
冈太太很喜欢多田以前寡言孤独的样子,但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即使从客厅看他工作的样子,也不会有被拒之门外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他改变的原因,但冈太太对这样的多田感到新鲜。
「你们是旧识吗?」
冈太太问道,多田看向助手,但助手似乎无意回答,正咀嚼着第二块羊羹。
「我们是高中同学。」
多田有点难以启齿地回答。
原来他们都是真幌高中毕业的学生,冈太太在内心的帐簿上又增加了一条关于多田的新资讯。虽然冈太太不知道多田读哪一所高中,但因为某个原因猜到了助手所读的高中。
「你去参加过同学会吗?」
助手突然开口问道。冈太太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他在问自己,但助手看着她。多田尴尬地转过身。
「没有,」冈太太说:「想见面的朋友可以私下见面,几十年没见的同学不知道该聊什么。」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助手露出笑容。原来这个人会笑,冈太太有点吃惊。
可能因为意见一致,助手似乎对冈太太敞开了心胸。
「刚才的歌真猛啊。」
助手主动对冈太太说道。他果然听到了。冈太太感到无地自容,刚才去和室张望,发现丈夫可能唱歌太累了,再度睡起了午觉,而且鼾声如雷。冈太太为丈夫肚子上盖了一条毛巾被。
多田可能察觉到冈太太不想谈丈夫的歌声,从缘廊上站起身说:
「谢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