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吗?与其在意这些东西,更切实的是这世上有用心养育了你的人们。这样不够吗?”
这话用不着多田来讲。眼前紧咬着嘴唇的男子一定比谁都更为动摇,在血缘与心灵之间的狭窄地带。
北村沉默片刻,接着,他说了声告辞便飞身回到银蓝色轿车,驱车离去。
“走吧。时间紧着呢。”
多田迅速地走上车道,打开驾驶座的门。
“你一向的婆婆妈妈哪儿去了。”
他用狠狠关上的车门弹开了行天的喃喃声。
回收中心在真幌市的东北部。是挖山造出的巨大地块。
等待高温融化的瓶子堆积如山。被压扁后当砖头垒起来的易拉罐绵延成墙。无处可去等着再生的家电产品在风吹雨淋之下如同森林般延伸开去,不断侵蚀着地表。屋顶下深而又深的坑里,衣服和纸张各自堆积成地层。
回收中心的大门埋有地平秤,以整车为单位称重。垃圾的回收费用是根据车子离开中心时的重量差值来计算的。
多田和行天在回收中心里驱车巡回,把货斗里堆着的木村家的垃圾扔在指定的区域。
两人戴着劳动手套,默默地把生锈的电烤箱或是布满尘埃的电热器之类搬下货斗。这些东西像是早就清楚自己的去向似的,安静泰然地置身于多田的手中。
最后剩下纸张。他们把用包装带捆着的百科全书及实用书籍扔进坑里。因为不能净堆在坑边上,所以得用力甩开胳膊往深处扔。
在胳膊甩到尽头的瞬间用另一只手拿着的美工刀割断包装绳。告别就要彻底。随着下雨般的声响,唯有书本倾注到暗沉沉的坑里,包装绳则留在手中。对多田来说这是习以为常的举动,而行天就像第一次打保龄球的人似的弯腰撅臀。他要么就是割早了绳子让书本散落在脚边,要么就是割晚了,整个身子都快掉进坑里去。
行天正把散落的书收起来一本一本地往坑里扔,忽然喊了声“呀”,动作停了下来。
家电林立的阴影间出现了一名中年男子,正横穿过书本的墓穴朝对面走去。男子似乎也注意到有人的动静,若无其事地看向这边。
是真幌警署的早坂。
行天很快继续忙活,而多田败给了早坂的注视,冲他点点头。早坂沿着坑的边缘走近多田和行天这边。多田在内心叹了声“呀”。
“你向来很努力啊,多田先生。”
早坂打量一番放在地上的一摞摞书本,又探一眼大坑。
“早坂先生,你是在工作?”
“下午要去公司。”
早坂的视线在地面和大坑之间来回徜徉了几趟,仿佛在说正好撞上消灭证据的现场。终于,他的视线固定在多田的身上。“我喜欢在这儿散步来着。有时候过来。”
这样探寻般地注视人或物,与其说是职业病,似乎不如说因为早坂有着出人意料的旺盛好奇心。就连这会儿,他也叨叨着“哇,可真深啊,得有十米吧”,并从大坑边探出身子。行天在后面作势欲推,多田止住他,迅速着手处理剩下的书。
“那么,我们这就告辞了。”
多田正打算离开,早坂喊住了他。
“哎,等等,多田先生。”
早坂说:“山下宗之的母亲已经向警方提出寻人申请,要求搜寻她的儿子。”
“谁啊,那是?”
多田脱下手套,一边在连身工作服的口袋里摸索着,转向早坂。行天仿佛百无聊赖地蹲下身,开始抽烟。
“哎呀,你不知道么。我认为他的失踪和你们也有某种关联呢。”
“那又是为什么?”
不能让神色有什么变化,多田这样想着,等待早坂的视线移开。
“没什么证据啊。”说着,早坂笑了起来。
“你是跟踪我们来这儿的吗?警察先生。”行天把指间的烟在地上捻灭。
“是偶遇。我说过了吧。我喜欢这儿。”早坂看一眼家电的森林。“喜欢在被扔掉的东西中间散步。”
地块内安静极了。记忆的墓场,安静也很自然,多田想。他试图想象,在平安夜这天独自在此散步的刑警,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早坂似乎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多田先生,你家里人呢?”他问。
“是审问吗?”
“不是。我只是感兴趣罢了。”
“是表白吗?”对行天的话,多田和早坂都置之不理。
“我以前有个老婆和……”
多田说了半截,闭上嘴。他知道,站起身来的行天因为突如其来的短暂沉默而露出讶异的神色。
“我有过老婆。不过离婚了。”
早坂点点头,看一眼手表。
“别再和星的组织有什么牵扯。否则等山下的尸体出现时,我就得调查你们了。”
多田沉默着目送早坂朝停车场走去。
站前的大楼和街道都被节日的彩灯缀满,而多田仍和往常一样,一只手拿着脸盆前往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