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蛇吧。春正在游戏的手停了下来,好奇地盯视多田。
“可为什么是行天?”
除了他选谁都好,多田好容易才忍住这话。
“你不觉得小春像水一样?”
简直如同背诵诗歌的一节,凪子的声音带着澄静的光泽。“有的人觉得他像凶暴的奔流,有的人则觉得他冷彻清润,不是吗?就像水无论以何种面貌带来什么,对生物来说它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对我们而言,小春是无可替代的朋友,就算再也不会相见也是如此。所以才给女儿也取名为‘春’,这是珍贵的名字。”
希望之光。多田的胸口猝不及防地传来一击。有人把行天的名字与希望一同唤起。有这样的女人们,把拥有和行天同样名字的小小女儿作为喜悦的化身来拥抱和养育。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
“虽然只是一纸婚约,可结婚期间,小春一次也没用过‘回来’这个字眼。不管我和爱人怎么和他说就把我们这儿当作自己的家,他还是会问‘我过去好吗?’就连他自己租住的公寓房间,看上去也是个只用来睡觉的空间。”
凪子不是误解了什么吧,多田想。也没有必要努力去相互了解,这干枯无味的共同生活,眼下不过是怡然自得罢了。对行天来说肯定也是这种感觉。就像野兽回到认作自己巢穴的空无一物的洞穴里一样。
但有一件事让他在意,多田决定问一下。
“行天是那个吗……gay[9]?”
“哦,不是吧。”凪子干脆地说。“小春他是和女的或男的都不想发生关系吧。”
“那么和动物之类?”
“你是个怪人啊,多田先生。”
凪子笑出声来。“哦?”她向春征求意见。春一无所知地应了声“哦”。被感觉、思维方式和行动都与“常识”大为偏离的凪子评价为“怪人”,多田受到了不轻的打击。
“有不少人为了健康或信条的缘故而禁欲呢。没什么可奇怪吧。”凪子说。
“行天他,有什么疾病或是信仰吗?”
“就我所知没有。”
凪子捧着咖啡杯从沙发上起身站定。“我说过吧,小春讨厌劳累的事情。承蒙款待。”
多田送凪子和春出门,三个人慢慢走向箱根快线真幌站。
“学校里谁也不知道我和小春结婚的事。按照最初的合约,我在休产假期间和小春离了婚。生下春以后,我回到了医院,那之后一次也没见过小春。但只有钱每个月都送来。我也好我爱人也好,在经济上都没什么困难。两个人都吭哧吭哧工作着呢。我打了好多次电话说用不着这样,可小春只是笑笑说‘嗯’。这大概是小春表达心意的方式吧,所以我和爱人把他送来的钱给春存了起来。”
“那为什么你现在要跑来说‘不需要钱了’?”
凪子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思索什么。多田感觉到有什么暖暖的,低头看时,那是春握住了自己的指尖。仿佛在说这是理所当然一般,她一手拉起凪子,另一只手拉住多田。她平时都这样走的吧,多田想到这个家庭非同寻常却幸福的身影,不由得眯起眼。
“小春的父母不知怎么查到这事,打电话到我这儿,反复说要把春给要回去。我找小春谈了这事。小春说:‘知道了。我会和他们谈妥的,凪子你不用担心。’那是去年十一月的事。”
真幌站前的道路上溢满了近晚时分滞重的热气,夹杂着法式蛋饼摊和土耳其烤肉摊飘来的气味。
“那之后,小春的父母再没来说过什么。同时,小春也辞去工作,失去联络。小春汇来的金额锐减后,过了半年,我和爱人得出一个结论。小春他似乎陷入了生活的困境。我们想告诉他真的不用再送钱来了。听他说过老家在真幌,为了寻找线索,我在电话黄页上查了他父母家的地址。因为行天是个少见的名字。”
“可他父母家的电话也不通是吧?”
“于是我想,要是变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可怎么办才好呢?”
真是夸张的说法,多田想。可凪子的侧脸相当认真。“我害怕起来。毕竟小春他从前经常说,‘被父母虐待而死的孩子有很多,却不太有孩子杀死施虐的父母,到底为什么呢’。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怎么没发现有这种可能呢?我急坏了。为此,今天总算请到了假,下定决心来了真幌。”
多田心里浮现出重逢那天夜里孤零零坐在长凳上的行天的身影。“我父母家里,住的是不认识的人。”他说这话时的表情,还有他熟练地对信仔施加的暴力。
“多田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在哪儿认识小春的?”
“我们本来是高中同班同学,重新见到他和遇见你是在同一个地方。今年正月,在那个公交车站。”
“小春他那时候也许打算杀死自己的父母。也许是想教训他们,就算不到杀人的程度。”
春不知是不是走累了,在马路正中蹲了下来,凪子一把抱起她。“看起来,那时小春的父母似乎是逃走了。”
“无论对哪边来说都算是万幸。”多田说。
“是啊,算是万幸。”凪子也说。
走到已经能看见车站的位置时,凪子说了句:“多田先生,谢谢。”
“你刚才说春和小春挺像是吧。我想要能这样挺好,长相也罢性格也罢。”
那样的话可真是问题多多,多田想。但因为没有资格否定凪子眼中的行天的形象,他只点点头说了声“是吗”。
多田在凪子买票的空当里抱着春。这孩子挺沉,她乖乖地让多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