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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子看来有着毫不介意沉默的性格,交谈告一段落后,车里一直悄然无声。冷场,多田心想。他仿佛明白了行天判若两人般喋喋不休的原因。凪子的容貌和语气都朴素沉静,却总有种让人紧张的氛围荡漾其间。
多田留心着睡过去的春,开口说:
“行天大概已经回到事务所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用了,”凪子说,“要是知道我上真幌来,小春他说不定会不知所踪。”
这回换多田闭口不言了。往日夫妻总有诸多缘故。
晚风从事务所的窗户吹了进来。
春在行天的窝也就是沙发上盖了毛巾毯睡着。凪子在春的脚边坐下,喝着速溶咖啡。多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注视着两人,心里不甚安稳。
“他好慢啊。在哪儿闲逛呢。”
听到多田的喃喃,凪子将原先停在咖啡杯上的视线往上移。多田感到好像被责备了,急忙解释:
“那个,我让行天带一个小学女生去小狗的家……”
意义不明的解释。加之,行天的确连自己女儿都没见过,我却讲什么“一个小学女生”之类,或许该算是少根筋。多田不由愈加混乱不堪,径自陷入了不安。
“小春他变了呢,”凪子把咖啡杯放在矮几上,“他从前讨厌小孩来着。”
“我想他现在仍然讨厌来着。”
多田刚说完就自觉失言,忙掩饰道:“哎,大多数成年人都不喜欢孩子。”
凪子轻轻摩挲了下睡着的春那圆乎乎的脚丫子。
“他害怕孩子。因为他一直没法忘记,自己在小孩子的时候是怎样地被虐待和被伤害。”
多田不太明白凪子想说什么。只是,在行天不在的时候听到谈及他的言辞,让人感觉不适。多田四顾事务所内,想找个改变话题的材料,视线停在了春的睡脸上。
这个闭着眼睛的安静神情。
“和行天挺像的。”
这话既是真心,也夹杂了对为人父母者的社交辞令。可是,多田似乎又选了个错误的话题。
“是吗?”凪子说。
她的语调里带了怀疑,还带着点像是说“这不可能”的意味,多田不由得退缩起来。莫非,春不是行天的小孩?
“我还是给行天打个电话看看。”多田说。他已经相当疲倦。“我知道他去了哪儿。”
然而凪子的回答依然如故。“不用了。”
“其实,我来见小春这做法是违反合同的。”
“合同?”
又不是好莱坞明星,夫妇之间需要什么“合同”呢,多田惊讶地想道。春半睡半醒地从沙发上下来,宣布要“尿尿!”多田指明厕所的位置后,凪子和春一块儿消失在隔断的帘子那头。
事务所的电话响了。是行天。
“你在哪儿?”多田问他。
“不好说啊。”行天答道。
他的话音背后传来车站的广播声。似乎不是真幌站。看孩子和参观小狗办得怎样了?你这家伙,从来不好好完成我交代的事情。多田心中不快,但决定把抱怨留待以后。他瞄着厕所的方向压低声音:“小春哪。”
“求你了,早点回来吧。”
听筒中传来行天短暂的沉默。
“凪子来了?来干吗?”
“不知道。偶遇来着。顺便告诉你,你女儿也来了。你得处理下。”
“不好办啊。”
行天的语调听起来可不太有不好办的意味。“我这儿的状况有点棘手呢。回去可能会晚,所以你先和凪子谈谈吧。”
“你别开溜啊!喂——”
“拜。”
电话挂断了。多田摔下话筒,一转头,发现凪子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
“是小春打来的?”
“嗯。”
我明白了。多田想。这种憋闷的感觉。就像和严肃的女老师两个人单独面对面呆在放学后的资料室里似的。
“行天说他会晚回来。你要有什么事就让我递个话。”
凪子说了句什么。多田心想:“我现在这话,是不是听起来就像绕着弯子说‘你走吧’。虽然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他拼命琢磨着该如何解释,便只是应了句:“嗯?”
“回来,他这么说的吗?小春他。”
“嗯。”
凪子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携女儿重新坐回沙发上。春每逢和多田眼神交错,就腼腆地笑笑,把脸蹭到母亲的手臂上。多田遗憾地想到,冰箱里没有可用来款待春的饮料。
“我要说的很简单。请你转告小春,就说不用再送钱来了。”
“嗯。”多田回答。
从刚才开始多田就几乎光在说“嗯”。尽管如此,他还是对行天给离婚的妻子送钱一事感到震惊。明明念叨说是“小学生的零花钱”,哪儿还有余力这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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