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站前的小皮卡里,多田喃喃地说给自己听:“我可不想和做傻事的小鬼有什么牵连。”
“哦。”行天依旧笑嘻嘻地应了声。
没错,绝对不要有什么牵连。多田在心里决定。
由良往事务所打来电话,是在第二天的午后。多田的决心早就摇摇欲坠。
接电话的是行天。
“多田便利屋。”
既无表情也无热情地接起电话的行天躺在沙发上没挪窝,说了声“哦,是你啊”,接着又说:“身体怎么样了?”
因为这句话而意识到是由良,多田作势要求接过电话,行天却熟视无睹。
“这样啊。真可怜。哎?哦——今天很忙,所以不行。而且我们不接小孩子的委托……哎呀,竟然挂了。”
行天伸长胳膊放下听筒。
“我们今天哪儿忙了?”多田问他。
行天没有回答,在沙发上蹭啊蹭地缩成一团。
“要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来,是你对由良开的口啊。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不想有牵连的是你吧?”
“行天!”
多田揪住行天的朝天辫往上扯。“多田便利屋的经营方针,是不问委托人的年龄性别,对工作来者不拒!”
行天满脸不情愿地从沙发上坐起身,重新扎好刘海。
“由良说他的烧没退,出不了门。还说什么‘希望你们代我去坐公交车’。”
“这不是出大事了嘛!”
多田赶紧从办公桌里翻出夹着委托书的文件夹,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田村家的号码拨了过去。然而没人接电话。
由良是自己去乘车了吗?把条形糖包贴在车上,不仅仅是在去补习班的日子吗?要是坏了交易,由良会怎样呢?
多田漫无头绪地在事务所里踱着步子,可仍然一筹莫展。行天看了一会儿多田,接着索然打了个哈欠,重又在沙发上躺倒。
“昨天怎么样了?”
由良刚坐上车,多田就立即发问。
“怎么样,你指什么?”
“别糊弄人了。我知道你往公交车的座位上贴了砂糖。”
背后传来汽车喇叭声,多田在站前拥堵的路上启动小皮卡。
由良一言不发。行天把由良抱在膝上,饶有兴味地关注着事态。
“我不知道你一头栽进了什么事,不过,演变成没法回头的状态,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小皮卡驶往真幌市郊。舒缓的下坡道,两旁是田野。没有街灯,路面昏暗。林田町公寓群的剪影浮现在遥远前方的夜空里,形同半朽的古塔。
一辆连车前灯也没打开的白色轿车从后面飞快地贴了上来。是哪儿的飙车族吧,多田想着,略微放慢车速。轿车紧紧吃进逆向的车道,试图超到前面去。
“你昨天在座位底下贴了砂糖没有?”
“和你没关系吧。”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挡风玻璃满满绽开蜘蛛网般的纤细白色裂纹。大脑某处慢了半拍,随即才意识到刚刚好像有一阵尖锐的碎裂声。
“神……”
一无所见的状态下,多田条件反射地狠狠踩下刹车。小皮卡停在了田间小路的正中央。
“神马玩意儿!”多田愕然地喃喃。
“你这是和谁学的?一点也不像。”行天笑道。
“不是和谁学的,是我本人的心情。”多田转向副驾驶座抗议道。“这样子还说三道四,你这家伙什么神经啊。”
“你镇定点儿。”行天从副驾驶座的地板上捡起掉在那儿的金属。“大概是来福枪。”
“实弹?”
“不是。不过似乎改造过,能用实弹。”
多田伸手掸落遍布裂痕的挡风玻璃,以确保视野。狙击他们的车当然早已绝尘而去。湿冷的晚风从失去遮拦的车前窗无情地吹了过来。
“喂,由良阁下,你没事吧?”
连喊都没喊,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多田想着,开口询问,由良这才从僵硬状态中缓过来,脸皱成一团。
“啊,哭了哭了!”行天嚷起来。
“我才想哭呢。”多田抱怨道。“我这车才刚送过年检啊。”
“省了开窗的工夫不是挺好的嘛。”
行天摇着在自己膝上哭开了的由良加以抚慰,开始抽烟。多田也随之点上烟。要是连烟也不让抽,可真让人受不了。
二十分钟后,没有挡风玻璃的小皮卡重返真幌市中心地带,多田、行天和由良占据了家庭餐馆的火车厢座位。
“想来想去,这里是真幌市最安全的位置了。”
多田刚一开口,行天和由良当即点头表示同意。这间家庭餐馆位于真幌警察署的正前方,从火车厢座位看得到手持长长警棍在警署入口负责警戒的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