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真幌站前多田便利屋 贰 行天身上的谜团



  海茜抬眼凝视他。“你根本就不想听露露的情况。露露肯定会宠着小狗的。她很会照顾,人也温柔。我也会宠着小狗的。”

  或许如此。但不行。多田在海茜跟前蹲下。

  “露露是哥伦比亚人吗?”

  “没听说,不会吧。大概因为这边最近哥伦比亚人挺红的,所以她才这么说吧。”

  “我不能把吉娃娃给说谎的人。因为它可是别人郑重托付给我的。”

  多田站起来穿上鞋,打开玄关的拉门。

  “那你一开始就别来啊。”海茜嚷道。

  没错,多田想。

  行天坐在屋檐下的椅子里,把吉娃娃放在膝上等着他。

  “你听到了?”多田问。

  “听得到。”行天回答。

  被放到地上的吉娃娃悠然迈开步子往前走,两个人跟在小狗后头并肩走着。

  “还我钱包。”

  行天默不作声地把钱包往多田胸前一抛。多田一把接住,塞进夹克衫的口袋。

  “你小子,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烧已经退了,怎么?”

  “我不是说这个……”

  多田含混起来,行天仿佛有所觉察,终于略微一笑。

  “哪儿都没问题。我只是不太懂罢了。”

  这样啊,多田总算明白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看到的海茜的身体。

  真不可思议。为什么从前可以毫不踌躇地拥抱别人呢。为什么那时候能因为相拥相抱而满足,并就此相信自己了解对方呢?

  明明已经掌握的外语,长时间不用之后,便会不知不觉消失在自己的体内。就像这样,不管在内心怎么翻找,多田再也找不回像过去那样的热情和希望。

  茉里错了。多田想。就连我自己都不会把心爱的狗托付给我这样的男人。这样一个连值得信赖的熟人也没有,一天到晚只是等着工作上门,还差点因为廉价的同情把狗送给妓女的男人。

  可是,不能怪她看不到这些缺陷。因为她不过是个小学生。那样的年纪,就算尝过失望与悲伤,还不会懂得空虚。

  多田守着约好的时间来到露露和海茜住的公房。行天也跟来了。他的体温接近正常,似乎稳定下来了,可这回说是鼻涕流个不停,腋下挟了卷厕纸。吉娃娃留在事务所看家。

  “多田,你带了塑料袋没有?擦鼻涕的纸已经塞满衣兜了。”

  “没带。”

  门开了,露露妆化到一半的脸探了出来。她抹了厚厚的一层底霜,那架势简直让人以为是正在做石膏脸模。之所以能辨认出这个没有眉毛也还没画出眼线的人是露露,全靠那声音和说话方式。

  “欢迎哦。进来进来。”

  走出玄关就是铺了地板的狭小厨房。再往里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朝西的房间,露露和海茜似乎便是在此起居。

  “就是这个哦。”

  露露对脱了鞋的多田说,指了指分隔厨房和房间的三合板贴面的拉门。她又对不停消耗卷纸的行天说:“哎呀,你鼻子通红。”

  “海茜已经上班去了哦。说昨晚见了你们哦。”

  说着,露露坐在房间里的梳妆台前,重又开始化妆。她像个在狂乱状态下画素描的画家,毫无顾忌地描开了眉毛。

  “那么可劲儿画能行吗?”行天吸着鼻子低语道。

  多田既没给自己也没给别人画过眉毛,但也觉得大约不太妙。

  “露露小姐,吉娃娃的事……”

  “我懂哦。”

  露露明快地堵上了多田的话。“我本来是打算在真正定下来之前不告诉海茜的。那孩子比我年轻,对你们发了脾气吧,请别怪她哦。”

  她黏上假睫毛。等着睫毛在眼皮上黏牢的当口,露露将视线从镜子移开,看向多田。

  “那么,怎么样?能修好吗?”

  假睫毛位于眼皮的中央,这是打算让眼睛看起来有那么大吗?到底要怎么弄呢?多田没把满腹疑问挂在脸上,蹲下身检查门的状况。

  由于是老房子,门已经变形,偏离了门槽。把门的底部削掉一点倒也可以,但那样一来,如果木头因为湿度变化而收缩,就可能会喀哒作响。

  多田作出说明后,露露边给假睫毛满满地涂上睫毛膏边回答:“削掉好了哦。”

  “反正,这里那里都是缝,喀喀哒哒响着呢。”

  露露在合同上签下“露露”二字,付了两千日元。这是露露在那泛着霉味的平房里的二十分钟。多田递过准备好的发票,收下钱开始工作。

  他趴在地板上察看了门槽和门的接合部位,谨慎地判断该削掉多少毫米。接着从带来的工具箱里找了个小型的刨子,对刨刀稍作调整。行天在这期间把门从门槽上卸了下来。

  刨子是吞噬时间的工具。每次把刨刀对好,拉动,便从时间的沉淀里削下薄薄的一片,空气中缓缓泛起沉睡的木头的芳香。

  多田每推完一次刨刀,就把拉门放回去试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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