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说吧。”
“到车站之前别讲话了。”
“我会努力满足你的愿望。但在那之前,也想让你听一下我的愿望。”
“什么?”
“今晚让我住在你的事务所。”
“我拒绝。”
“哦。”
行天把多田的名片重新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说了句:
“这么冷的夜里,小拇指疼得像要断掉似的,真不好受。”
前方的信号灯转红,多田踩下刹车。静止的车里能听到的唯有吉娃娃细弱喉咙间发出的声响。仿佛为了安抚狗,行天轻轻叩击旅行箱,随即拉出车载烟灰缸,捻灭从多田这儿拿的第三支烟。
小皮卡绕着真幌站前的转盘转了一圈,抵达车站南口。人群正从车站里蜂拥而出,其中有像是刚去寺庙新年参拜回来的情侣,也有拿着福袋[4]拖家带口的人们。
行天卸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下到人行道上,把怀里装有吉娃娃的旅行箱搁回副驾驶座。
“我说笑罢了。小拇指啥事也没有。既不疼,也能像原先那样动弹。”
车门关上之后,多田却没有立即开车离去。行天在撒谎。多田知道,行天拉出烟灰缸时,小拇指不自然地僵硬着。他也不是没注意到,行天伸出的右手唯独小指格外惨白。
仪表板上搁着多田的名片夹。他伸手打算把名片夹放进口袋里,视线掠过副驾驶座上的宠物旅行箱。行天取出的名片扔在箱子旁。
多田下了车,跑上通往站内的台阶。他顶着和自己相反的人流奔向检票口。那儿没人。查看自动售票机周遭,也不见行天的踪影。
说不定那家伙混在从月台出来的人群里了。多田又回到检票口,试着喊了声:“行天!”
“在。”
声音从身后传来。多田愕然转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行天背靠着车站的柱子,双手插在衣兜里。赤脚上趿拉着的保健拖鞋嘲讽般一晃一晃。
“真是好人哪。我可没想到你真会追来。”
多田生出被试探的怒气,很淡。安心的感觉直抵胸口。能追上太好了。他长出了一口气。
“就今天一晚。”多田说道。
行天走向小皮卡,淡然宣称:“我本来打算要是你十分钟后还不来,就直接跑你事务所去。”
“可你好像把我的名片忘在车里了。”
“我故意的。你忘了吗?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真幌人,就你那站前地址,扫一眼就知道大概在哪儿了。”
多田在睡梦中被自己酒气冲天的呼吸给熏醒过来。他从床上支起身,眯缝着眼打量室内。地板上的一堆东西宛如高塔林立的西洋城堡,柔和地反射出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什么玩意儿啊。多田凝神细看,发现那原来是堆积如山的空瓶,脑海里随即闪回昨晚的记忆。
行天把狭窄的事务所连犄角旮旯都检视了一番。他确认了待客沙发的弹簧,掀起隔断用的帘子,饶有兴趣地查看了里面的居住区。
“没有洗脸池呀。”
“灶台旁边不是有水池嘛。”
“泡澡呢?”
“走路八分钟。车站对面的松之澡堂。”
“那个澡堂还没倒闭啊。”
行天把吉娃娃从宠物旅行箱里放出来,蹲在地上观摩了一会儿小狗衔着公仔嬉戏的情景。
多田往锅里盛了水,趁等水开的工夫在水池边擦了身。他打开厨房的碗橱,拿出储备的方便包食品寻思着。
“行天,咖喱和炖肉酱你要哪个?”
“都不要。”
行天站起身,说了声“我去买换洗衣服和牙刷”,就走了出去。
的确,行天两手空空。而且是赤脚穿着保健拖鞋。即便是回父母家也过于轻装了。这打扮可不寻常。多田再次想道。
事务所的大楼旁边有便利店。以为行天去了那里,可过了好久也没见回来。直到多田吃完方便包里的咖喱,正在刷牙的当口,行天终于回来了。
行天去的似乎是站前街道尽头的通宵营业的大型折扣店。他双手都提着黄色的塑料袋。其中留宿的必需用品只有一点点,其他全都是酒。从塑料袋往外一股脑儿拿出酒瓶之后,行天说了声“喝吧”。
两人既不交谈,也没有下酒菜,只是一味摄入酒精。宛如把液体从烧瓶转移到量杯中一般,行天面不改色地以一定的节奏一杯接一杯喝下去。
被拉着喝酒的多田不记得自己是在何时坠入了梦乡,此刻也没有宿醉之感。胃袋里,酒精成分原封不动地滞留着。
从床上下来,那感觉就好像在被谁摇晃着脑袋。多田呻吟着上完厕所,掀开帘子朝待客区看去。
行天似乎挺惬意地睡在沙发上,甚至还好端端地盖着不知打哪儿翻出来的毯子。虽然膝盖之下都伸出了沙发扶手,倒也在窄窄的沙发上有模有样地平躺着。吉娃娃待在他的肚子上。
“毯子,难不成是吉娃娃……”
把动物小窝里的毯子拿来盖。这等神经,多田无法理解。
就算想离开行天的肚子也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