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摆架势、估量时机之类的动作,面目狰狞而野蛮,像动物一样扭打成一团,互相伤害。手脚只求以最短距离、最快速度攻击对方。自制力毫无作用,连理性是否正常运作都相当可疑。除了残暴以外,没有其他形容词。
玲奈明显习于动手,肯定受过扎实的训练。她披头散发,狠狠踹着倒地男人的腹部,姿势稳定有力,仿佛在跳舞,圆裙裙摆摇曳。然而,她的行为根本极度异常。
除却不时痉挛,男人已无任何称得上动作的反应。玲奈再度举起椅子,朝男人头部打下去。椅脚折断,椅背弹开,各个部位发出空虚的声响散落一地。
残忍的暴力告终。男人死了吗?琴叶胆寒地暗想,但男人仍艰辛呻吟着。
在他身旁,玲奈上气不接下气地站着没动。她的脸颊与下颚肿得惨不忍睹,内出血的黑斑在脸上蔓延。额头的割伤流出鲜血,鼻孔滴下点点殷红。她像忍着剧痛般皱起脸,不停眨眼。
玲奈踉跄走向厨房,以自来水洗手,接着走向桌旁,依序打开抽屉开始物色。她拿出一管事务用胶水,挤出内容物涂在掌心。
「你在做什么……」琴叶眼眶含泪,颤抖着问。
「我被日光灯管烫伤,胶水可充当药膏。」玲奈没停手,哑声回答。
玲奈转身走向床铺,拿起扔在床上的男性衣物,将袖子撕成布条当绷带缠在掌上,手口并用灵巧地包扎起来。接着,她将卫生纸搓成条状,塞进流血的鼻孔。
这似乎就是仅有的紧急处理。玲奈在倒地的男人身边蹲下,摸索他全身上下的口袋,搜出一盒名片。玲奈将一张名片收进衬衫胸前口袋。
在男人的随身物品中,还找到一张便条纸。在琴叶看来,上头什么都没写。
玲奈抽出男人胸前口袋里的原子笔。望着那只笔半晌,她也将白纸塞进衬衫口袋。
从厨房拿来抹布后,玲奈捂住额头的伤口,走近琴叶,一把抓住她的胳臂。琴叶满心畏惧,根本发不出声,就这么被带出门外。
在车站前的人潮中,琴叶配合玲奈的步调往前走,默默在意着周围的视线。正因我在哭,才会引来瞩目。纵然有自觉,她仍忍不住泪水。
玲奈似乎比琴叶更受关注。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鼻孔塞着卫生纸,衬衫与裙子染血,这模样不被当成怪人才有鬼。
她们从商店街走进一旁的小巷,来到停在投币式停车场的丰田86旁。当初琴叶是搭电车过来,在这种情况下思索回去的方式似乎很不识趣。玲奈在自动缴费机付完钱,坐上驾驶座。琴叶也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帮我打开杂物箱好吗?」玲奈低语。
琴叶依言而行。令她惊讶的是,里面放着与急救箱同样齐全的用品,包括绷带、OK绷、纱布与纸胶等等。玲奈拿出消毒剂与棉花棒,看着手拿镜处理额头的割伤。
压在伤口上的抹布染成一片红。玲奈脸上的瘀肿色泽愈来愈深,塞在鼻孔里的卫生纸也因吸血而变色。
过一段时间,琴叶总算挤出颤抖的声音:「刚刚是怎么回事?」
玲奈从胸前口袋抽出名片,扔到仪表板上。染血的名片印着「关山侦探事务所 岐部让司」,所在地是横须贺市。
「是报复。」玲奈回答。
「报、报复……」琴叶说不出话。
「五次里有一次是这样,之前干恶质勾当遭我揭露的人,会恼羞成怒找我报仇。」
「真的吗?意思是,你被盯上了?」
「之前反侦探课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对方会毫不客气试图击垮我。」
玲奈滑开智慧型手机。通话的对象似乎是桐嶋,他的声音依稀可闻。
「是陷阱。关山侦探事务所应该只有三个人,但对方雇用我没见过的第四个人,名叫岐部。那个姓林原的委托人是同伙,扮演妻子接电话的人也一样。目的是把我引到位于大楼高层的密室,这样就能避人耳目施暴。」
玲奈平淡告知,琴叶听不清楚桐嶋的回应,不过他似乎没太惊讶。结束通话,玲奈抛开手机,发动引擎。
双手仍簌簌颤抖,琴叶望向玲奈的侧脸。「林原先生的外遇也是谎言吗?」
「对方撒下侦探容易循线找过去的诱饵,引导我到这里。我大意了,换成是平时……」玲奈的目光转向琴叶,沉默片刻,低语道:「没事。」
警笛声逐渐接近,巡逻车似乎开进商店街。巷口隐约看得见红灯闪烁。
大概是听到吵闹声的大楼住户,或刚刚在车站前的哪个人报警了吧。琴叶感到一股凉意窜过背脊。玲奈擅闯民宅,即使先出手的是对方,毕竟是她将人打成重伤,且屋内到处留有她的指纹。
然而,玲奈没显露一丝畏惧,缓缓转动方向盘。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
我不能只会哭,琴叶想着。
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伤痕累累的侧脸,根本无意示弱的态度。这就是在我今天进入的公司、与我在同一部门工作的前辈的模样。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尽管目睹疯狂的暴力在眼前发生,我仍准备默默离开。虽然不熟悉法律,但我肯定已成为伤害罪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