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变丑、变难看时,我才可以离开这里。所以我把花瓣一片片摘下,破坏以昆虫为媒介的美丽花朵。」
不是的──她彻头彻尾偏斜了。对她来说外面世界的常识和良知不适用。独自一人在这个地下室里长大的她,具备自己的理念和观念,那些是与我心中存在的理念与观念无法相容的、不一样的东西。
我终于明白了。
我明白了她无法理解。
从我的角度来看的话,会觉得她这个人疯了。但是,那只是从我这个角度的看法而已。
我想起老师曾说过的话。
──我认为能够像这次这样接二连三胡乱杀人的人,是个丝毫不抗拒杀人这种行为、缺乏常识和良知的无知百姓。
──无知且有欠考量──很单纯。
好了──她一拍大腿站起来。
「在明天之前先待在这里,等到警方离开之后,我再去撕碎最后的花瓣。」
「最后的花瓣……难道你是指?」
夜名还打算继续加重罪孽。但是她不懂什么是罪。不,她应该明白吧,可是面对她的精神构造,这个国家的法律也阻挡不了她。
「那还用问吗?就是花绪和穗积呀。」
「这……这件事我绝对不允许!绝不!」
我使出浑身力量挣扎,每一挣扎,粗绳绑得愈紧,我的手腕像火烧般疼痛。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放弃挣扎。手脚断了也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在此阻止她。
「对不起,侦探小姐。虽然我很抱歉,不过我接下来要杀了你。」
她从口袋取出一把小餐刀锐利到叫人毛骨悚然,似乎能够轻易取我性命。
她的手臂朝我伸过来。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请原谅我。
请宽恕我。
沟吕木夜名像在念咒一般说著这些话。
接著,那把刀精确地朝我的心脏刺下来。我用力闭上眼睛。
啊啊,死定了。
这就是推理出槌的侦探最后的下场。
结果,我听见熟悉的声音,而且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哎呀呀,人家在上面流汗时,你居然悠哉悠哉在这里睡觉啊?」
我战战兢兢睁开眼睛,就看到夜名持刀的手腕被另一个人的手抓住。修长的手指、有些凹凸不平的指甲,那布满青筋的手我再熟悉不过。
「老师!」
「我正好有空,所以纡尊降贵过来找你了,云雀。」
老师不正经地说完,扭高夜名的手臂,夺下那把刀,然后狠狠地将她撞上墙壁。确定夜名趴倒在地后,老师拿刀快速割断粗绳,放我自由。
「你居然得意忘形、自己跑前头,你那就叫做飞蛾扑火。而且你还是蛾里面特别蠢笨的蛾。笨蛾。看,你唯一的特色辫子头变成披头散发了,乾脆改名叫披头散发云雀蛾,如何?也许会被刊登在昆虫图鉴的角落。而且刊登的地方……」
「老师……」
我把额头贴在老师宽阔的胸膛上,以会压痛他的力量紧紧贴著。
刀子挥下来那瞬间,我意识到死亡。但是,我没有心理准备。
──你想当侦探,是否做好了面对命案的心理准备呢?
老师那个问题的意思就是指这个吧。身为一个侦探,与杀人犯对峙时,必须早有觉悟自己的生命会有危险──老师这么说过。但是我却不明白。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的觉悟不够。我只觉得不想死,以及害怕死亡。
老师显然被我弄得手足无措,沉吟了一阵子,但他最后粗鲁地摸摸我的头,这样说:
「我懂我懂,我好像说得有点过火。所以你别哭了,傻瓜。」
他那种一点也不懂客套是何物的态度,比任何反应都让我安心。
「而且我说啊,你害怕死亡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就算是侦探也一样。与有没有心理准备无关。」
这个声音透过老师的胸膛直接回荡在我心里──深刻又酥麻的振动。
「呜呜……老师……吸吸。」
「不准用我的衣服擦鼻涕!」
我的脑袋被敲了一下。不过,我已经没事了,已经不哭了。
「啊!」我一抬起脸,不自觉叫出声。
老师背后的夜名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她正悄然无声地贴著墙壁移动。
「你打算去哪里,沟吕木夜名?」
老师以精明的眼神瞪著夜名。
「那个书柜后面藏著密道吧?」
我并肩站在老师身旁,与夜名面对面。
「嗯?老师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