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内容好坏,也深深爱著收录那些内容的容器。这样就是被附身吗?
「简单说来就跟古董一样,年代久远、有霉味且派不上用场。」
次女月绪小姐很乾脆地打断枯岛先生和雪绪小姐没完没了的旧书话题。
「书这种东西,终究不过是用来记录内容的容器,为了将知识与更多人分享而留下纪录,并且有效率地推广这些纪录的道具而已。重要的是内容,不是外在的容器。认为容器有价值的只是少数喜欢惹事生非的人罢了。」
这番话充满敌意,也明白否定与责备了大姊雪绪小姐、自己的父亲与祖父的观念。看样子她的价值观正好与姊姊相反。尽管与雪绪小姐同样看著父亲的背影长大,或许父亲的行为在她眼中正好成了负面教材。
「物质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坏掉。会被太阳晒坏、纸张会破损、印刷字会逐渐模糊。后代小心翼翼收集这种东西并填满整栋房子,这种做法未免脱离常轨。」
资讯的确不会随著岁月改变或劣化,一旦变成印刷品,就能够以具体的形式保存下来。反观当作资讯容器的书如果劣化的话,再买本新的就好。不过我也觉得她这种想法缺乏情趣与浪漫。
「结果我父亲他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钱太多没地方花的败家子。对于内容好坏一点也不以为意,目的只是想要收集而已,也不晓得该停止或有分寸,只是懒洋洋循著惯性一股脑儿地收集。因此收集来的书都快让我们家的屋子倾斜了,最近还不让我买衣服!书这种东西无聊透顶!大家开门见山说清楚吧,别闲聊了。如果卖掉那些书能够换钱的话,快点一本不剩地通通卖掉吧!」
话说到最后才听出月绪小姐的真心话。
「月绪!」
雪绪小姐厉声制止妹妹。
「你在客人面前胡说什么?再说,虽然你说收藏家不在乎内容,但我在乎书这个容器也在乎书的内容,也有许多我喜爱的书光是想起内容就令我满心雀跃。我相信父亲也是一样。虽然内容与书这个容器能够各自拥有自己的价值,但两者合并才可以称之为书。」
在她这样教训时,月绪小姐仍在小声抱怨,最后终于住口。雪绪小姐重新端正自己的坐姿之后,再次这么说:
「真抱歉让各位见笑了。总而言之,我完全继承了父亲的个性。若是家里经济许可的话,我或许也会和他一样收集书。不过时代已经改变了,随著父亲过世,我们也必须考虑将过去的遗产放手。当然这情况对我来说相当悲伤,但这是母亲的决定……母亲她……不爱看书,虽然也并不讨厌,不过她不看书。母亲只是嫁进历史悠久大房子的普通女性。」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才会决定要将藏书处理掉吧。
「事实上我们也已经很难继续管理、维持数量如此庞大的藏书,再者这些书早已侵入我们生活的空间,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种状况不正常。」
无须仔细想想,每位访客都会认为这栋大宅很诡异。这种情况或许对于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栋大宅里的她来说理所当然。她的脑子里应该也知道自己家与别人家十分不同吧?但是对于习惯这种环境、在此长大的她来说,她或许一点也不觉痛苦。此刻也是如此吧。
「再这样下去,那些书就成了不会被活用的装饰品,所以我们希望能够交由各位收购。」
「这种话,在我们这种卖书赚钱的人听来才动听。」
结果,就像一直等著雪绪小姐说出这句话,坐在房间角落的男性开口。那儿坐著两名男性,说话的是坐在右侧、身穿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
「很感谢你那番关于容器啦资讯啦的演说。对我来说不管哪一种都好。我不是在否定你的想法,也不是责备你,只是啊,我想早一点看看那些藏书。对我来说,书这种东西就是配菜,只不过书与饭不同,书是摆愈久愈美味。」男人这样说完后豪迈大笑。
「……可是啊……你们居然特地从东京找来了旧书店的人。真是伤脑筋,事后他冒出来横刀夺爱、把好处都拿走的话,我们可抢不赢啊。」
那个男人斜眼瞪著枯岛先生,眼神明显带著敌意。
「哎呀,这不是宇野山先生吗?原来你在场啊。」
枯岛先生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彷佛现在才注意到这位名叫宇野山的男人。
「什么哎呀,太假了吧,谷雨堂的家伙。」
在玄关看到那两双脏鞋子的主人,一定是这两位吧。
「你们认识啊?」我从身后小声问枯岛先生。
「他是背取师宇野山先生。」
「背取师?」
听到这个陌生名词,桃花不解偏著头。
「汉字写『背取』或『竞取』,背取师的工作是找到商品后转卖给同行维生。他们配合顾客的要求找寻特定书籍,把市面上流通数量稀少的珍贵图书,或是找寻所谓的珍稀本等再转售。这里所说的『商品』不限于书籍,不过一般多半用来指书籍的买卖。」
我在神田长大,平日经常光顾旧书店,所以也曾经见过几位背取师。他们充满热情和活力,只要听说哪儿有罕见的珍稀本,不管是哪儿都会赶过去。这就是我对背取师的印象。
「至于宇野山先生,他是对珍稀本充满强烈热情的背取师,甚至曾经有人形容他『不惜弒亲也要得到珍贵书籍』。我也很希望能参观他工作时的样子。」
「不惜弒亲?」
「嘿,居然有人在背地里这样说我啊?」
宇野山先生却也没有否定这种说法。枯岛先生点头说:「表示你很执著。」无法分辨他是在嘲笑还是真心佩服。
「欸,我也不是不懂大小姐刚才那番话,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