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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堂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还威胁要生剥对方的皮,让打算当作家的学生一溜烟逃回家去。就是这样,结束。
「喂,那边那块肉。」
「谁是肉啊!这可是父母亲赐予我的珍贵身体!」
抗议的声音久堂完全没听进耳里。
「关于接下来的稿子……」
「啊啊,是是!无睡系列的最新作品对吧!读者也很期待呢!」
「我可能写不出来。」说完,久堂将身子靠向椅背。
「咦咦?为什么?」
「资料不够。」
「资料……啊。」
久堂莲真所写的推理小说荒诞无稽,每次都在不可能的地方发生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但无论多么荒诞无稽,他在找资料上绝不怠慢。
「正因为这部作品来自于无凭无据的想像,所以撰写时我必须自行找出、生出根据,以此为作品奠基。因此我需要资料,而且是大量的资料,我必须利用双手能够触碰到的具体资料,堆积出不可动摇的地基,才能在上头建造荒诞无稽的建筑物。」
「这就是我写小说的原则。」久堂这么说。
「哎,资料啊……可是老师家里已经有这么多的……」
矢集望著陈列在书房里的大量藏书。
「我已经找过了,这里没有一本书能够当作下一部作品的资料。说起来如果与全世界存在的书相比,这里只是沧海一粟。哎呀呀……这下子恐怕需要出门收集资料了,真是麻烦透顶。」
把他逼进这种麻烦情况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但这句话他就算撕裂了嘴巴也不会说。
久堂看向摆在茶几边缘的杯子,里头是空的。
「啊,我去煮咖啡吧?」
矢集没有忽略久堂的反应,试著主动这么说。
「不需要。你煮的咖啡有生锈金属和汽车废气的味道。」
「怎么会!」
久堂今天大概是咖啡摄取不足,所以比平常更烦躁。
「总之,资料的部分我也可以帮忙。对了!拜托平常总是协助老师的『谷雨堂』老板吧?」
店铺位在神田神保町的旧书店「谷雨堂」老板,在找寻资料上总是不吝帮忙,这回或许他也会乐意帮忙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久堂与那位老板是老朋友,从学生时代就认识,所以即使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委托,对方也多半不会拒绝。
「找宗达吗?怎么办才好呢?特地出门一趟也很麻烦。」
他自己明明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出门找资料,现在却嫌麻烦。
走廊上的时钟发出正午的报时钟响。
「对了,那个小妮子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看了一眼月历。
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日。
从放暑假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很勤快地跑久堂家,今天却还没见到人影。
「大概是店里太忙吧?」
久堂的双唇抿成一直线不说话,所以成了矢集在自言自语。
「肚子好饿……我们叫外卖吧。老师一定也饿了才会这么烦躁。您看您眉心的皱纹比平常多了两倍呢。」
矢集战战兢兢这样提议,结果久堂以犀利的目光瞪向他。
「哇啊!对不起我不该多嘴!」
「叫三丁目的『本阵屋』,我莫名想吃那里的中华面。」
「……好。」
以为他在笑却发怒,以为他生气却在笑──这位古怪作家总是这样,所以时至今日矢集仍然无法掌握他的内心想法。如果这世上有哪个小孩拥有恶魔般的头脑,应该就是久堂这种感觉吧。
啊啊,他开始咬咖啡豆了。一早就被我逼著要陪学生谈话,写小说的资料又不够,此刻他的心情真的愈来愈糟了。
快来啊!快来帮他煮咖啡吧──矢集的脑海里描绘出辫子女孩的样貌,心里喃喃自语著。
*
大人经常拿河川比喻人生。河川里有急流也有风平浪静的地方,甚至有瀑布。涌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清澈无比,愈往下游流动愈混浊。但是大人说,这种混浊并非单纯只是脏污,其中也有酸甜苦辣,这种混浊就是人生的深度。
我对人生了解不多;尽管我的人生早已开始,一路走来却没有实际的感受。对我来说人生就是黑暗,连末端的光亮都还看不见,因此我还无法以其他事物打比方。也许末端接续著山一样大的身体和脑袋也说不定,或是相反地也可能像蛇那么小。
因此,即使看到河川,我也不知如何用它来比拟自己的人生。我的感想顶多是:「啊啊,水在流。」看到鱼在游泳,「哎呀,那条鱼看来好好吃。」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但是──
「哇啊啊──」
唯有此刻我深刻体认到自己正位在河川急流上方,以最委婉的说法来形容,也就是说此刻的我正好被逼得进退不得。
「好──高──啊!」
我正在通过跨越溪谷的吊桥。脚下是木板,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