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一个段落。不能一概而论认定故事印制成书出版就算完成了。印在书里的字虽然是固定、静止的,但作者脑子里的故事是动态的、仍会不断成长。」
我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掌握「创造故事、出版成书」是怎么一回事了。换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病态吧?整个脑子里全是自己的故事,不管是睡著或醒著都必须面对这件事;闭上眼睛时,眼皮底下甚至会浮现稿纸的四方格与文字;即使顺利完成后,故事也不会立刻消失。
「特别是年轻作家多半还无法与自己所写、自己想写的故事保持适当距离,因此大致上都会因为情感代入过深而难以客观。无论在任何事情上,只要还不熟悉,也多半会有这种情况。但是,像这样直接跳进印刷字的大海里一边挣扎一边学会游泳的话,有一天大脑总会适应、逐渐改变型态、长出鱼鳍开始拨水,变成写作专用的脑。即使再艰险的山岳,只要同样的地方多走几次,地面也会被踩平、草木也会光秃,因而走出一条道路。大脑也会产生同样情况,也就是会形成一条幻想或妄想故事能够通行的无形『道路』。虽然我不清楚这种情形可否称为『演化』。」
「这道理就类似拿铅笔写字写太多时,手指会长茧吧!」我这么说,枯岛先生温柔一笑。
「是的,就是那么一回事。」
「脑子里有鱼鳍……拨水……用鳃呼吸……」
桃花喃喃自语著。她似乎正在努力想像脑变成鱼的样子。
接著我们在大宅里逛了好一会儿。
我一边回想枯岛先生的说明,一边拿起书柜上的书翻阅。那些都是十分老旧的书。印象中出版超过数十年以上的书好像称为「黑书」。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区书柜里收纳的书或许全都属于黑书了,每一本都很黑,黑压压一片。
「咦……」
就在我沉溺于诸如此类的思绪时,枯岛先生和桃花早已不见踪影。我似乎被拋下了。怎么会这样──我发出可怜兮兮的惨叫,连忙把书放回书柜上。
这时有位小个子少女向我走来。她就是刚才跑进客厅里那位和服打扮的女孩。
「啊,侦探姐姐!找到了找到了!」
女孩甩动桃色和服的衣袖,挥手朝我走近。
「呃,你──」
「我是花绪!我在屋子里到处奔跑就是为了找侦探姐姐你。」
对了,她名叫花绪,是留著娃娃头发型的沟吕木家三千金,年纪听说是十三岁。她转动著像猫一样的眼睛,从头到脚打量我。
「我不是侦探姐姐,我叫云雀。」我婉转否定,同时报上自己的名字。
「可是你是侦探吧?眉子说你是名侦探呢。」
花绪小妹却一点也不在乎我心里的想法。
「嘿,你为什么不帮忙推理?有案子发生耶?现在可不是看书的时候了!出大事了!」
女孩摇晃我的肩膀,我这才想起刚才那封恐吓信──就是花绪拿到客厅的神秘手写信。
花绪拿著的信封里放了一张信纸,信上写著:
希望维持大量藏书。别放手,放手的话将招致灾厄。夕刻神会割断你的脖子。
不对,说是「写著」不正确,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贴著」。我想那些字是从报纸上剪下的吧。形状、大小迥异的字贴在信纸上,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这种方式通常是写信者想要掩饰自己的字迹所以采用,在古今中外的推理小说里也频频用上这种手法。
『希望维持大量藏书』
这意思是希望藏书量继续保持这么多吧?『别放手』应该也是指这屋子的藏书吧?既然这封信是在我们和背取师造访时出现,这样解释应该没错。既然如此,这封信的意思也就是「不准放弃这屋子的藏书、不准卖给外人」的意思吗?
光是『放手的话将招致灾厄』这句话,就知道这封信在告诉我们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信末写著『夕刻神会割断你的脖子』这样可怕的内容。夕刻神就是我们通往这座村子的山路半途见过的那座祠堂所供奉的神明。跳次郎先生曾经告诉我们,那位丰收之神会帮忙辛苦的农民收割稻子。也就是说,祂应该是一位好神。姑且不讨论神明是否有好坏之分,总之我认为愿意帮助人类的神应该都带著善意。这样的神会割断人的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很危险。
割断脖子。花绪因为这点而主张这封信是恐吓信。
花绪说,她是在大宅信箱里发现这封恐吓信。我们在客厅谈话是下午一点过后。据说今天早上眉子小姐去看时,里头还没有东西,也就是说犯人投信的时间是早上到刚过中午这段时间。
「家里某处一定躲著可疑人物。我们家这么大,有很多地方可以躲藏。他想要招唤可怕的夕刻神过来!这种时候把我们家的书带走会有危险。也不晓得夕刻神会降下什么样的灾厄。」
说完,花绪担忧地靠著我的肩膀,可是她的双眼却闪烁莫名雀跃的光芒。
「可、可疑人物?」
我因为花绪出乎意料的想法而瞪大双眼。可疑人物听来也十分有侦探小说味道。现在又不是在演怪人二十面相(注5),现实生活中真有这号人物吗?
「……花绪,你该不会是很期待吧?」
「吓!怎么会被看穿了!」
一看就知道啊。
她以孩子气的天真无邪乐在其中。但是包括雪绪小姐在内的沟吕木家所有人,似乎都不太重视这封恐吓信。
「可是,如果家里真的有可疑人物的话,侦探姐姐也许派不上用场。因为人类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