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真有男子气概,明明个子这么娇小。」
「吵死了!我告诉你,你的个子也偏小啊!还有胸部也是!」
「可恶!小桃真恶毒!」
我一直很介意!很介意!
「后来小桃就顺势抓住我,给了我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有趣有趣。」
这些事情让我生气,于是我跑到推理作家久堂老师家,在他面前热烈阐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气死了。不,此刻也仍然很生气。不是因为胸部,而是包括学校老师在内的一般人,对于推理小说的认知与看待方式。绝对不是因为胸部。
可是我拚命想要表达这种愤慨和不甘心,老师从刚才却只是不断说著:「有趣有趣。」他正深深坐进书房的沙发里,高高跷起脚,品尝我煮的咖啡。
「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推理小说就是这样才会被瞧不起!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学校老师说得没错啊。」
「噗欸?」
我没料到久堂老师会说这种话,不小心发出狗儿说梦话的声音。
「推理小说实际上就是一种娱乐,也多半为了安排谜团而省略心路历程的描写。许多作品的主题也的确如一般所云的不入流,这点他也没说错。」
「你、你怎么这么说!」
我还以为他这次一定会支持我,没想到完全猜错。我重重垮下肩膀。自己赖以维生的工作遭人这样轻视,老师不觉得不甘心吗?
「你别误会了。我写作不是为了得到那些凭藉打击他人作品博取名声的评论家,或是那个名叫冬瓜什么的现代国文老师称赞。听到那群家伙搓著手说:『您的作品无论翻到哪一页都十分健康无害,这种作品才有资格给背负日本未来的年轻人阅读!』云云,只会让人感到害怕而已。不会产生任何毒害、清纯透明的推理小说有什么存在价值?你说说看啊这个丝瓜头。」
「现代国文老师的名字不叫冬瓜,我也不是丝瓜头。」
「哦,怎么,脸颊鼓得像百货公司的宣传气球一样用力,这样看来就只是普通的西瓜了。你乾脆继续鼓著脸,然后朝银座飞去吧。」
一点爱都没有!小桃的毒舌里至少还带著对我的爱,可是这个人的话里一点爱也没有!
「推理小说不是为了让人放进玻璃柜里称赞:『这真是一部高雅的作品呢。』而是为了让青春期少年压抑愧疚的心情,在三更半夜里挑灯夜战而存在。让少年记住心跳加速的感觉正是推理小说的目的,黑暗的欢愉才是推理小说的乐趣。」
没打草稿就能够说出这番长篇大论的大道理,也真是了不起。
「如果只是希望得到认为自己崇高又伟大的那群家伙称赞,乖乖去写文学作品即可。那群人无法批判人类的爱、歧视、战争等人类永远必须面对的问题,所以以这些为主轴即可。我写小说不是为了人类的问题,只是为了故事,我要写出能够在读者心上,而且是没有任何人接触过的柔软肌肤上,留下强烈伤痕的故事。我不需要『崇高的人类问题』等免死金牌。能够打动读者的唯有尚未被人提及的故事,这样的故事才能够拯救读者的心灵。」
没救了。这个人无法沟通,我甚至连一点边也沾不上。还以为能够让这位桀骜不逊的推理作家久堂莲真明白我心里的不甘心与悲伤,我错了。
这个人只专注在编织自己的故事,根本不在乎世人的评价或常识,他根本无所谓怎样做会畅销、怎样做能够得到好评价,他只抱持自己那套理论写推理小说,推理作品该不该纳入学校课本等等问题,比起在地球另一侧发生的猫打架的插曲更无关紧要。
「比方说,法国菜的套餐里如果出现味噌汤,多数人也不会喜欢。可是他们不喜欢的原因不是因为味噌汤很难喝。味噌汤很好喝。」
「的确好喝!」
「是的,味噌汤好喝。不过你煮的味噌汤就是淡了点!」
「那件事情与现在的讨论无关!」
「也就是说,不管有多好喝,只要出现的时机和场合不对,人们就不会感到高兴。硬是勉强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当然也不是在意课本里是否要纳入推理作品,让我更生气的是学校老师认为推理小说只是娱乐,学不到任何东西。
「我不允许他们轻视推理小说、视之为荒诞无稽且夸大不实。难道我过去感受到的感动和惊叹全都是低俗的东西吗?」
不可能──我宁可如此相信。
「低俗与否,定义终将会随著时代改变。更重要的是,你解释一下夸大不实为什么不行?谈梦境的内容有什么不好?是谁规定无论在何时、哪种场合都是现实事物比较好?」
「那、那是……」
老师离开沙发起身,开始在书房里踱步。他或许是看到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而觉得有趣吧。
「你认为现实的内容永远比较正确且值得尊崇,当有人认为推理小说没有好好描写活在现实里的人而视之为低俗时,你为此感到气愤。可是勉强让夸大不实的内容接近真实,只会让内容变得索然无味。枉费我们这些作家日以继夜用心撰写夸大不实的内容,好让读者看见现实世界不让我们看见的事物。」
老师说完,倚著书桌,望著一整面墙的书柜,视线彷佛正看著远方。
「术业有专攻,争执孰优孰劣没有意义。」
「老师,没考虑过这些因素的人们即使给你不合理的过低评价,你也不在乎吗?」
&em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