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一味地继续相信姐姐的才能。比赛没有好成绩,就认为是努力不足的错,让姐姐少睡觉多训练。要是那样还是没有成果的话,就学校也不去上了。要还是不行,就认为是指导老师的错,然后花大价钱去换老师。但要是还不行的话,就认为是使用的钢琴不好,便去买新的钢琴。就这样重复着」
想必父母他们也隐约意识到姐姐是没有才能的吧。
但察觉得太迟了。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花了太多的钱,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就算现在收手,投资在姐姐身上的钱也回不来。所以就只能继续相信姐姐的才能。
明知道前方就是悬崖,却没能停下来。
「家里那个样子,家庭关系也不可能和睦。对姐姐的钢琴指导越来越严厉,最后甚至变成了以指导为名的过火行为。姐姐总是在哭着弹钢琴,爸爸妈妈则经常大声吵架,就没有一天不砸坏餐具和家具的」
幸运的是,因为我懂得如何察言观色,因此基本没有被直接训斥过,但尽管如此每一天也还是过得如同在地狱里一般。
在家里的痛苦让我甚至觉得待在不熟悉的外国学校里面要更好。
「我当时觉得父母和姐姐全是笨蛋。明明姐姐就应该放弃钢琴,现在开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才对,明明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这种连我都知道的事情,却没有人想去那么做。父亲和母亲依旧追逐着无法实现的梦想,选择继续走在会让自己变得不幸的道路上。无论谁也无法允许自己去放弃可以获得幸福的道路」
所以,在那天。
当哭泣的姐姐缠着对我说「钢琴什么的一点都不开心。想放弃了」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要亲手让这场沦落剧终结。
「我直白地给爸爸妈妈说,姐姐是没有钢琴的才能的。我说我被比赛时听到的其他参加者的演奏所深深吸引了。我说最开始的老师作为指导者也都很优秀了。我说姐姐无法获奖并不是钢琴或者家庭的错。我说总是把错归结在什么上面的话,就只不过是逃避现实而已」
我吸了口气,调整着呼吸。
「大约父母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很会察言观色,只说些好话的我,居然会把如此残酷的现实摆到他们面前吧。他俩似乎是无言以对了」
我很确信,只要自己将这个事实说出口,父母就会放弃让姐姐走上当钢琴家的道路。
我以自己的意愿,折断了父母和姐姐的梦想。
「然后我的家人们就全都清醒回来了。之后一切都做得很快。取消了全部的钢琴课程,也做好了回日本的准备。不过因为长期的家庭破裂,只不过是放弃梦想而已,家庭关系也无法破镜重圆就是了。回日本之后,父母就分居了,他俩和姐姐的关系也变得特别糟糕,害怕再次过度干涉孩子的妈妈,对我施加的影响也降到了最低限度。即便这样,也比住在那边的时候要好多了。就是说,我靠妥协得到了相应的幸福」
然后,回到日本的我很快就遇到了隆一和诗音。
在久违的日本学校里面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隆一他主动找对自己能否适应初中生活而感到不安的我搭话,诗音也对我笑脸相迎,和我做了朋友。
那时被他们救赎的恩情,我大约是一生也不会忘记的吧。
「姐姐的奖杯会在我的房间里也是那个原因。那是对妈妈以及姐姐而言完全不愿看到的噩梦的象征。所以,我想至少由让大家放弃了梦想的我来好好珍惜这些东西。虽然这是彻头彻尾的自我满足,但我还是不想让姐姐曾经为钢琴而努力的事实化为乌有」
我轻轻地合上装有奖杯和奖牌的纸箱。然后将毕业相册放在纸箱上。
「怎么样?完全不有趣吧?所以我才给你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可不是不要紧——」
「讲这种严肃的事情果然不像我啊。其实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说自己的身世经历」
「给奈良冈同学和真岛君也没有吗?」
「嗯。对他俩就更不能说了。阴暗并不是我的角色形象」
「我是第一个啊……」
乃菜将双手紧握在胸前,小声自言自语道。
老实说,在我讲前面那些的时候,一直没能正视乃菜的脸。
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在听我说话呢。
是会被吸引呢,还是会冷笑了之呢。我很不安。
可以的话,要是她能用和在图书室做管理员的工作之时没什么两样的态度,对我说一句「因为太无聊了所以中途就没在听」的话就帮大忙了。
我抱着这样的期待,问乃菜。
「抱歉啊。乃菜你也觉得很无聊吧?」
听到我这么问的乃菜开口说道。
「原来秀侑君自我评价过低的原因是那么一回事啊……」
「诶?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感觉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什么啊……」
「让秀侑君不得不背负起各种东西的你的双亲以及姐姐」
好意外。乃菜居然会为我生气。
在我眼中的楠木乃菜她,本是一个对他人毫无兴趣到了连同学名字都记不住,冷淡到了可以若无其事地拒绝和找她搭话的同学聊天的地步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