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被全校学生大肆讨论的神崎没来学校上课。通电话时她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现在看来她心里果然还是非常在意。连发烧都没战胜的人,到底是能拟定什么作战计画。
我在昨天夜里,已经想到接下来的对策,今天之内就能实际行动,但在行动之前,我想先和某位学生聊聊。
我向糸井老师申请后,顺利拿到钥匙,来到刮著不合季节冷风的屋顶上等待那个人。我把毛衣放在教室,因此现在只穿著衬衫。老实说真的是快冷死了。
我把手插在口袋内,远方的景色实在不上不下,算不上都市,也不算是乡间,因为已经看腻,所以我是盯著屋顶的出入口,不久后那号人物终于现身。
「──你找我来是要跟我讲什么?」
此人将一头醒目的金发绑成两束醒目的马尾。她正是惊艳两个字的化身,舞滨凛。
她那蛮横的态度让我实在很想回骂一、两句,但之前已听神崎提过她就是这种调调。毕竟是我请她特地跑一趟,因此咽下这口气应该才是合理的应对方式。
不过,我这么大费周章请她来,想问的其实只是短短的一句话。
「你觉得现在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跟你很要好的那个人,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吧。」
即使我没直接用好朋友这个词,应该也只会联想到一个人。我会这么说话主要是因为对外我是装作不知道神崎和舞滨的关系,所以现在只能选用旁观者立场的字词。
「听你这样讲……你是不相信那则传言吗?」
「网路的消息我基本上是一概不信。」
「……这样啊。」
尽管舞滨平时几乎与我没有交集,但现在仍是当著我的面感觉很开心地展露笑颜。大概是终于遇到看法与自己相同的同伴,因而松了一口气吧。虽然对我来说,她的感受根本无关紧要就是了。
「回到我刚刚问你的第一句话,你觉得现在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这个嘛……我也有我的立场啊。如果现在直接和琴音站在同一阵线,我肯定也会成为班上的异类。」
「这样啊……不过,你会顾虑这些也是当然的。」
在当今这个时代,会权衡自身立场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如果大家都不在意的话,霸凌事件中就不再会有人袖手旁观,霸凌本身也会销声匿迹。
即使如此,我心里某处仍对神崎这名好朋友抱有期待。
毕竟我是边缘人,当然不可能会懂好朋友和朋友的差异,每次和神崎聊天碰到她用这两个词时,我都似懂非懂。但是照字面来看,好朋友就是要好的朋友,是多了个「好」字的高级存在,跟现在在欺负神崎的那些、至今都自称是校园红人的「朋友」,应该能有所区隔……不过到头来,没有朋友的人不管再怎么区分,似乎还是搞不懂什么是朋友。
「抱歉,突然把你叫来这里。」
「咦?你想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吗?」
「嗯嗯……我已经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你……该不会是想要扭转目前这种情况吧?」
「前一刻都还在把人家当成偶像吹捧,下一秒却开始落井下石。纵使站在客观立场来看,我还是觉得这种人很要不得。」
「先撇开你的个人理由不谈,根本不可能办得到那种事情啊。琴音本人再怎么澄清都没用了,像你这种家伙就算拚命去破除谣言也只是白费工夫。」
「谁跟你说我要去破除谣言了?如果你以为只有那样做才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简单来说,只要让神崎的生活恢复到以往的模样就好了。所以只要让大家知道那则传闻是在造谣,让神崎成为被害人,她就不会继续遭受攻击了。」
「所以为了让大家知道那则传闻是假,现在要做的是──」
「你觉得将犯人公诸于世如何?如果造谣的犯人现身,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这起事件的关键在于,有一群人深信神崎那则传闻是真的。但反过来说,只要能拿出决定性的证据向所有人证明那是假消息,谣言本身就会烟消云散。只要犯人现身,原本针对神崎的仇恨就会转往犯人身上,最终神崎就能以被害人之姿重回众人的簇拥。
人类就是种喜爱寻求共同敌人的生物。若说过去的猎巫行动就是起因于这种心理,也一点都不为过。
「有办法找出犯人吗?」
「应该是没办法。」
正因为网路是个可以匿名活动的空间,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使用。如果连我这种不懂相关技术的一般人都能轻易入侵,网路不可能发展至现今的规模。因此遭遇神崎这类问题时,身边朋友里若有人是骇客,或许还有机会利用科技手段解决问题,但我没有这方面的门路。
「那结果还是没办法解决啊。」
「就算找不到,也能创造出来。直接捏造一个犯人就好了。」
即使不是真的犯人,只要隐瞒好真相,对不知情的人来说,这个捏造的犯人就会变成在网路上毁谤重伤他人的大烂人。是谁主导的根本不重要。唯一的重点是有没有这样的存在。
「……难道你……」
舞滨皱起眉头瞪著我。她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