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理解,那天拍的所有相片都惨不忍睹。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外婆看著洗出来的相片,用很乾脆的声音说,「如果你喜欢,明天再去拍照。」
于是,茧每天带著相机在江之岛上奔跑。在外婆的指导下,她慢慢学会了相机的操作。虽然她也很想试试冲洗相片,但外婆说不行,因为只有员工才能碰工作器材。这是西浦照相馆多年来的规定。
离开江之岛那天早晨,最后为外婆拍了这张肖像照。那年夏天,只拍了这张像样的相片。茧很想再拍更多相片,所以有点沮丧,于是,外婆就把那台借她的相机挂在她脖子上说:
「这台相机无限期借给你,等你不用的时候再还给我,你把拍好的底片寄给我,我帮你把相片洗出来。」
外婆说完,把底片盒塞进了茧身上的背包。
当时借给茧的那台相机如今又放回了架上,这台Nikon EM的相机上印著「EM」的标志,是小型相机中的杰作。虽然不算太好用,但很有味道。茧在高中毕业之前买了数位单眼相机,但之后仍然不时拿出那台相机使用。
当茧决定以后再也不拍照时,把这台Nikon EM还给了外婆。至今已经过了三年多,茧多年前拍的一张相片引发了让她不愿回想的惨事,那次之后,她甚至不碰手机的相机功能。
外婆的这张相片应该要留下来,妈妈应该也很想看,所以先把这张相片收起来。茧拿起相片下方的那个长方形铁盒,发现盖子上贴了一张纸,上面用手写著「未领取相片」。
(未领取?)
什么意思?茧坐在古色古香的花布椅子上,打开了盒盖,里面有好几个印了「西浦照相馆」名字的相片袋,每个相片袋背面都在姓名之后写了「先生」或「小姐」的敬称。
这些都是客人委托的相片。不知道是在西浦照相馆拍的纪念照,还是委托这里冲洗的相片,总之,都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交还给客人,一直保管在这个铁盒内。
「……怎么办呢?」
茧自言自语著。这些都是客人的相片,即使是很久以前的相片,也不能轻易丢弃,但如果要联络客人,把相片交还给客人,恐怕要费很大的一番工夫。
她拿起最上面的相片袋。客人的姓名是「真鸟昌和先生」。相片袋上只写了这几个字,没有留下任何联络的方式。
茧迟疑片刻,打开了相片袋。也许相片袋中有什么线索,而且也必须确认,里面装的是不是相片。
相片袋里是几张相片和底片。所有的底片都装在同一个塑胶袋内。「真鸟昌和」应该把冲洗好的底片拿来这里要求洗相片。总共有四张尺寸稍有不同的相片,每张相片上都是一个年轻男人。
第一张是很久以前的黑白相片。身穿浅色和服的男人倚靠在连结江之岛和片濑海岸的弁天桥栏杆上──应该是弁天桥,只是当时还是车辆无法通行的狭窄木桥,而且很简陋,好像随时会被海水冲走。
江之岛的样子和现在大不相同。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瓦屋顶,房子很少,而且整座岛看起来很小,也看不到如今声立在岛上最高处的那座灯塔。应该是一百年前的相片,简直就像是历史课本上的相片。
其他几张相片的构图也都差不多,都是年轻男人站在弁天桥上,后方是江之岛。第二张也是黑白照,但时间似乎比第一张相片晚了许多,重建的弁天桥比原本更大。岛上的房子也增加了,也拍到了正在建造的灯塔。
第三张是彩色相片,右下角有「1978.7.8」的日期。相片中的江之岛和茧所知的江之岛相差无几,弁天桥也整修得更漂亮。桥的旁边和现在一样,是车辆可以通行的道路。一部分店家变成大型水泥建筑,灯塔也已经完成。凹凸不平的钢筋水泥阶梯是很怀旧的设计。
第四张相片似乎是目前的江之岛。灯塔已经重新建造,位在江之岛入口的温泉乐园也已经开张营业了。相片上的年轻男人在相同的位置摆出相同的姿势。
到底是什么人,基于什么理由拍这几张相片?虽然时代不同,服装也不一样,但四个男人都是高个子,头发很短。五官轮廓明显端正,两道意志坚强的黑色眉毛令人印象深刻。四个男人长得很像,想要找出这四个男人的不同之处反而很困难。即使这四个男人有血缘关系,也不至于像到这种程度──
(简直就像同一个人。)
寒意顺著她的背脊慢慢爬了上来。不可能有这种荒唐事。仔细一看,四个男人右眼的眼角都有一颗很大的哭痣。也许只是刚好都长在相同的位置,但四个人都长在相同的位置也未免太巧了。
当然有可能并不是四个人,也可能是将同一个人的脸贴在四张不同的相片上。虽然在底片相机的时代,复杂的合成难度很高,但现在已经数位化,只要使用电脑就可以自由加工。
只不过这家照相馆不可能承接这种业务。虽然外婆也开始使用数位相机,但直到临死之前,都还没学会影像编辑软体的使用方法。而且粗略地看一下,发现相片和底片的影像并没有不同,看不出在冲洗之前用电脑修图的痕迹。
也就是说,根本不可能拍出这种相片。
除非有人能够长生不老。
「……太荒谬了。」
她摇了摇头,甩开了奇怪的想法,这时,不知何处又传来铃铛声。她坐在椅子上回头一看,刚才那只白猫从通往里面房间的走廊探出了脑袋。茧觉得很好笑,如果自己靠近,它就会转身逃走;当自己坐著不动时,它就会主动靠近。
不对。猫并不是对茧有兴趣,它凝视著通往一楼的阶梯,好像察觉到什么动静。
楼梯挤压的声音传入耳朵。真的有人沿著楼梯走来摄影室,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个子男人随即出现在眼前。他就是茧刚才走进照相馆之前,在防波堤看到的那个男人。刚才无法判断他的年纪,现在才发现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