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经想好故事了,要马上开始动手……』

  明明是妈妈失约,但她说话振振有词,她深信只要说自己要写稿,一切都可以获得原谅。茧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

  「……呃,你不是说好这个星期六和星期天都要整理外婆的东西吗?要把该留的和该丢的东西分开……我没办法判断。」

  外婆去世之前,曾经和茧的妈妈讨论如何处理这栋房子,还写下了正式的遗嘱。房子卖给房屋仲介公司,所有的款项都用于捐赠。已经有买家打算重新装潢后,在这里开一家咖啡店。只有茧的妈妈知道该如何处理屋内物品等细节问题。

  『你不必想得太复杂。只要把房子内部清理一下,你认为该留下来的东西就装进纸箱。如果有向左邻右舍借的东西,记得一定要归还给人家,这样就没问题了。』

  光做这几件事,就已经很可怕了。星期六和星期天两天有办法清理完吗?

  『原本想请爸爸去帮忙,但他在上海出差,星期三才回来,这种事,又不能找外人帮忙。』

  听到妈妈提到「外人」,茧问了刚才从研司口中得知的事。

  「啊,对了,听说有一个管理人?」

  『喔喔,对啊。听说是以前很照顾外婆的人,如果你有什么不瞭解的事,可以问那个人。』

  茧在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在意大海的方向。有一个人站在防波堤前端。

  (怎么会站在那里……?)

  那个男人身材修长,背对著茧,眺望著富士山。他留著一头像运动员般的黑色短发,也许是因为只看到背影的关系,所以无法判断他的年纪。既像是和茧的年纪相仿,又好像比她年长很多岁。身上的薄质黑色风衣被强风吹起,像旗帜般飘扬。茧的视线无法从他不安定的身上移开。

  茧的内心突然局促不安起来。

  真希望用什么东西留住眼前这个画面。

  留在长方形的平面中。

  如果这里有相机──

  茧猛然醒了过来。嘴里一阵苦涩。千万不能有这种念头。

  『那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什么搞不清楚的事,再打电话给我。』

  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话说完了。

  「妈妈,等一下啦……」

  她无法顺利表达内心的想法,只能在电话这头乾著急。

  『那就先这样。』

  妈妈说完,就挂上了电话。茧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电话。既然妈妈没办法来,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整理了。

  她将视线移回防波堤,刚才的男人像幻影般消失不见了。他落海了──不,那一带连大人也可以站住脚。他一定走去防波堤前方那片岩石区了。

  (但是,他在那里干什么?)

  几乎没有观光客来这片海湾。虽然站在那里看到的风景不错,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刚才那一幕深深烙印在茧的眼中,像残像般挥之不去。

  ⊕

  因为无法从正门进入,茧只能绕去照相馆后方。不知道是否因为位在斜坡上的关系,后院的岩石表面都是垂直声立的线条,后门的拉门几乎照不到阳光。

  研司说得没错,后门没锁,而且拉门敞开一条细缝。茧战战兢兢地拉开了拉门,历经漫长岁月渗进这栋房子的菸味扑鼻而来,和以前完全一样,外婆也好像随时会探出头张望。

  随著清脆的声响,有一个小东西从熟悉的走廊尽头走来。是一只白猫,脖子上戴了系著铃铛的红色项圈,看起来不像没有饲主,而是养在这栋房子里的猫。

  (原来这里养了猫。)

  茧不记得外婆喜欢猫,茧以前常来这里玩的时候,家里也没有猫。一定是这几年才开始养的。难道外婆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不知道是否看到陌生人的关系。那只猫停下了脚步,张开的双眼中露出警戒的眼神。茧走进屋内,它立刻逃走了。

  拉门之所以打开一条缝,应该就是为了让猫能够自由出入,管理人似乎在喂食它。茧不禁有点在意,这栋房子日后卖给别人时,不知道会如何处理这只猫的问题。思虑周全的外婆应该全都安排好了。

  茧来到走廊上,检查了所有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整理得很乾净,好像仍然有人住在这里。以前西浦家的人都住在一楼,二楼是员工宿舍,但最后整栋房子只剩下外婆一个人。

  茧走进厨房,差一点被空的猫碗绊倒。她准备把猫碗放进流理台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装了水的盆子里有一人份的碗筷。从碗的大小来看,应该是一个男人。

  (啊?)

  茧逐一打开放在流理台旁附盖垃圾桶。喝完的乌龙茶宝特瓶、洋芋片的空袋子、猫用洗毛精的容器,梅酒的小瓶,以及装了蔬菜残渣,随手绑起袋口的塑胶袋等等,各种垃圾都做好了分类。原来刚才觉得有人住在这里并不是错觉,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仍然有人住在这家照相馆,而且应该是一个男人。

  前门的大门打开了,发出了声响。茧来到走廊尽头的水泥地上,发现一个戴著方框眼镜,浏海向上拨,身材瘦瘦的中年男人站在玻璃门外。虽然他的长相看起来很适合穿西装,但他穿著深蓝色的工作衣。

  茧还来不及从内侧把门锁打开,他就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自己打开了玻璃门。带有海水味的冷风吹向后门。男人眼镜后方的三白眼骨碌碌地转动,打量著茧。

  「我、我是桂木茧……西浦富士子是我的外婆,我来整理她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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