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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7月6日 (一)
正要开始过不动桥。这阵子的晴朗,让迹津川的水位比平常来得低。走了一段这3年来走过的路,来到司神社附近,从那个容易错过的十字路口转往山上。昏暗的路灯数量更少了,路也不再是柏油路。
一走进山里,杉林把又湿又重的风和月光挡住了。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勉强辨识出道路。靠着从树木间透过来的光,我认出了那个曾经看过的墓碑。殁于文化元年的死者的墓。不知为何,太刀洗的话在耳边响起——“……原来过去真的存在”。
我双手握紧发夹,眼睛只看着脚边。我和太刀洗两人静静爬上墓碑林立的山。
来到半山腰,我吐出了一句话。
“我哪里做错了吗?”
太刀洗回答:
“没有。”
“说我有错,会让我好过很多。”
“可是,你并没有错。”
是的,当然。并不是因为我把事情搞砸,才得到这个结果的。并不是因为我是个把事情想偏了的高中生,所以玛亚才死的。我没有那么自以为是。不管我怎么希望、怎么行动,结果大概都是相同的。但是,怎么会这样呢?竟然连让我自责都不允许。
但是,太刀洗加了一句话。
“……不过,也对,也许你的言行举止产生了蝴蝶效应,让结果因此改变。”
我稍微笑了。
“谢谢。”
“如果我说得出更动听的话就好了。”
“不会……”
我停下脚步。紧跟在身后的太刀洗的脚步声也停了。
“怎么了?”
我吸了一口气:
“抱歉。”
抱歉,擅自把形象套在你身上。我又提起脚步。来到可从森林的缺口望见街景一角的地方,太刀洗好像小声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原谅的话。
来到山顶附近,视野大开。
森林消失,从这里,可以看到藤柴的夜景。明明是个跟别的地方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城镇,发出的光却也遮蔽了星空。墓地预定地以白色绳子划界,似乎比去年多了几个全新的坟墓。
我要在可以了望藤柴的那一角挖一个小洞。拾起小石块,往温温的土壤挖下去。多像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埋葬法啊!结果,我能做的就只有这样。连慰灵都算不上,只是感伤。但是,我这才知道,原来感伤是安抚自己的好方法。
我挖着土,回想1年前的事,还有1个小时前的事。种种的情景、话语都复苏了。因向往拥有新的经验而做傻事,而且在明知是傻事仍决定贯彻到底的时候,一切就已结束了……也许,这是个可笑的事。不,不如说,我希望有人嘲笑我。
我轻轻将绣球花发夹放在浅浅的洞里。
太刀洗蹲在洞旁边。在沉默中,两人把土覆上。
小小的埋葬很快便结束了。
我蹲着,低头看着连地面部没有隆起的简陋小坟。
我没有合掌祷祝,只是低语。
“只有失败、会错意和一厢情愿的回忆,好惨啊!为什么玛亚会变成这样,而我却是这个德行呢?”
太刀洗也没有向坟墓祈祷。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宗教家就是煽动者了。”
可惜的是,太刀洗既不是宗教家也不是煽动者。不管想些什么,都找不到答案。连别人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更何况自己。
在白天残暑湿热的包围下,我们继续俯视着墓。
先站起来的,是太刀洗。擦也不擦被土弄脏的手,一反平常,小声地问我:
“……南斯拉夫的计划,你还要继续?”
继续又能怎么样?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啊——我拼命忍住这种过分简化的思考。是的,我是想将一切放弃,锁进记忆里……想找出杀死玛亚的凶手——我心头的确也泛起一丝这样的冲动。我想知道,他是基于什么样的信念、什么样的名义杀死玛亚的。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想一想,玛亚的希望几乎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如果将来我能向玛亚所累积出来的坚强看齐,也许有一天我能够明白些什么。如果我能做得到,我就能停止一味的幸福,向憧憬靠近。
然而,我做得到吗?我有能力达成吗?就连玛亚最后也无能为力。
我无法下定决心,我需要时间。我没有回答太刀洗的问题。
默默地站起来,转身。眼前的一片光景,是夜景。泛滥的光。
我的城市,藤柴市,正照亮着夜晚。
这是一幅幸福无比的光景,同时也很美。而且我竟被这样的美攫住,出现了总有一天要让玛亚也看看这片景象的念头。霎时,种种场景在我心头掠过。
看着我的眼睛、鬈曲的黑发、雪白的颈项、“有哲学上的意义吗?”,以及白色的信封。
我走了几步,拉开与太刀洗的距离,伫立在夜景之前。过去,我已经让太刀洗看过我相当狼狈的模样,我不想连这种见不得人的表情都让她看见。
一再的失败,至今我手里仍然没有任何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