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感觉到混在体内的鬼的浓度还满高的吗?”
“因为是自己的身体。”
“愈是使用力量,愈有可能让鬼吞没身体失去理智……意思就是,寿命会逐渐缩短。
这你本来就知道吗?”
“当然知道。”
“那么,为什么?”
又听到同样的问题,津轻撇嘴。
“‘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要待在杂耍场?为什么要持续使用力量?你那样下去的话很快就会死了。”
没错。无法理解的地方在这里。
鬼的细胞不论如何就是强悍。一旦混进同一个身体,便会蚕食共存的人类细胞。不久后人会因为和鬼完全同化,而失去身为人类的身心。
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何这个男人却到方才为止都没有离开那个剧团?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团长对你有恩或是艺人里面有你的情人之类,让你无法离开的原因。但是你现在却这样,跟趁夜逃跑没两样地跟着我们走了。既然是可以这么轻易断绝的阻碍,为什么不更早点断绝?为什么明知是自杀还要继续表演?我不懂。”
“这还真是讲道理的思考方式呢。”
“因为我是九百多岁的老年人,脑袋很古板。”
鸦夜一回嘴,津轻开心地微笑,脸转向静句。
“你呀,伺候这种主人不辛苦吗?”
“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你也是个有趣的人呀。”
“喂,你别戏弄静句……所以,是为什么?”
“当然我也是有我的理由的。”
稍微压低声调,青发男人说道。
“正如你所言,继续那样待在杂耍场的话,我迟早会被鬼吞没失去理智到处大闹,最后被哪里的宪兵开枪打死吧。不过那样很好。因为那就是我期望的。”
“意思就是你想死吗?”
明明讲了一堆要是就这样死去如何如何的话,结果还不是跟我一样想自杀。唉,我们彼此都是这种身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鸦夜这么想。
但是津轻回答“不是的”。
“我的目的不是死亡。说起来我要是想死,跟你不一样,我只要上吊就好了。”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从缝隙看出去的背景变成了老旧栏杆,微微的流水声也传进耳里。似乎是到了桥上。
一面“咚砰咚”有节奏地踩着木头桥板,津轻一面说道:
“假如我因为力量使用过度遭鬼吞没,那家伙十之八九会在与怪物战斗的兴奋状态中出现吧。也就是正在表演的时候。那个时候在我周围的,是来远远观看‘杀鬼者’,喜欢下贱粗俗恶心血淋淋的观众,还有以他们为营利对象低俗难耐的团长等人。所以被鬼吞没的我最先攻击的就是这群家伙。不知该逃往何处的人们被打进惨叫的漩涡,铁丝网和铁门算不了什么,说到在宪兵赶到城市近郊的小剧场区前我到底能杀多少人,大概不少于四十或五十吧,恐怕观众和团长都能全杀光。以观看怪物之间的互相攻击助兴享乐,自以为只有自己在安全的地方袖手旁观的傻子,将会尝到和舞台上同样的地狱。如何?你不觉得挺有趣的吗?”
“……”
“当我知道自己没多久可活的时候,就觉得反正都要死的话,那我想愉快地死,哪种死法才是最有趣的呢?最后我想到的就是这个。就稍微改革社会这方面的表演来说也是上等货。所以我才故意让团长收留我的。”
——被迫站在死亡深渊时,思考怎么死才有趣,然后将一切赌在那“单次表演”上。这和英雄般赴死的决心明显不同,也脱离了随处可见的复仇故事,该怎么说呢,是太过消极的积极。简直就是让醉意消退的异想天开。
“我想在聚集到更多观众之前不能被吞没,有时候浇自己冰水,不断地敷衍蒙混过去……不过,你说要帮我延续寿命,所以我也打消那个计划了。帮了我大忙呢。”
就像是流过脚边的河水,津轻轻快地道谢。那语气丝毫没有逃过一死而放心的感觉。
——奇怪的家伙。
在布包里隐藏声音,鸦夜低语。
“对你来说,自己的性命也是开玩笑的题材吗?”
“有趣地杀死怪物是我的表演。既然如此,那样子杀死自己不是很合理吗?”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的津轻转动脖子往这边看,青发闪耀,仿佛是替故事作结,露出笑容。
“因为不论如何,我也是怪物嘛。”
*
“那么,真打先生是为了那荒唐的死法,所以一直待在杂耍场了?”
“就是那样。”
鸟笼中的鸦夜点头。
“我活了将近一千年,对世界上大部分的事都能一笑置之,就只有那个时候我脸部僵了。那家伙说笑话让人笑不出来的功夫完完全全是天下第一。脑袋怪怪的,不正经,疯子,无药可救的傻瓜。那种不能叫人类,要叫怪物。用不着跟鬼搞混,他天生就不是人。”
接二连三,措词很过分。
刚刚所述的津轻的行动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