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像母亲吧,平常都在房内埋首读书,至于偶尔外出也老是去森林观察植物的这个儿子,确实在种族里算是奇怪的。比起长子库洛托,次子能力和体格都逊色,连个性也消极过度。但或许这样子反而容易适应从今以后的世间吧。
自己这个种族以怪物之姿跋扈的时代,不久就要结束了。
那些举止如贵族,同族之间派系斗争的日子早已过去。在每个夜晚追求鲜血,到处袭击人类的日子也不复存在。工业革命后过了一百多年,扩展了文明与领土的人类,正在彻底排除栖息欧洲各地的怪物。半人马、赛莲和狮鹫,这些本来就稀少的种族在这两个世纪内灭绝,变成与魔法和幽灵一样,只存在于幻想之中。戈达勋爵心想,自己这族群的同伴虽还是老样子到处来势汹汹,但势力范围应该很快就会缩小了。下个世纪,不管是谁都必须和人类和睦相处。不论愿不愿意。
回到城内,戈达勋爵立刻将鹿尸横放在玄关大厅。宽敞的大厅只点了一根蜡烛,不过对害怕日光的他们来说,这样已是足够的光源。
“快点搬去吉赛儿那边吧。”
“等一下,我先把这收进仓库。”
戈达勋爵重新将猎枪挂上肩膀,往设在大厅一隅的门扉走去。手插在口袋里的拉乌尔依然一副怕冷的样子坐在鹿尸上。
“对了,可以不要在仓库里放银吗?”
“银?”
“就是从四天前那个来偷袭的家伙那边拿来的武器呀。明明很危险为何要放在家里?这也是为了建立形象?”
“不是。与其放着不管让其他的猎人拿到手,不如我们自己管理安全得多吧?我预定下星期交给弗洛连。你应该认识吧,就上次那个铁匠。他信得过。”
“可是,想到家里有那种东西我就神经紧绷。”
“你太神经质了吧。为了不让夏洛特恶作剧,我还上了锁……”
然而,从面向儿子转向仓库后,戈达勋爵的话语突然停止,并且吃惊地瞪大双眼。
“怎么了?”
“锁头……”
锁头,遭到破坏。
设在玄关大厅角落的小仓库,正确来说也兼做武器库。在摆放佣人使用的园艺工具或城内的整修用具之外,有危险物品也会放在那里保管。
不过,拥有强大再生能力的戈达勋爵他们,所谓的危险物品不是枪或刀,而是他们的弱点银制品。通常极少带进城内。就算在附近只要不碰触便没问题,但担心年纪还小的幺女,谨慎起见还是替仓库挂了个锁头。除了戈达勋爵和管家之外,其他人都打不开。
而那锁头的单侧,像是遭到硬生生扭断。锁头只是挂在门扉上,跟没上锁的一样。方才三十分钟前,取出猎枪时应当是牢牢地上锁了,并没有此等异状。
“怎么搞的?”
戈达勋爵喃喃自语着推开仓库的门。跟平常没两样满布灰尘的小房间。靠墙立着的扫帚,老旧的油漆罐,成捆的铲子。最里面的架子杂乱放着铁锤或急救箱等等的日用品,从四天前的袭击者回收来的纯银制成的桩子应该也放在那里。
然而以视觉搜寻之前,比人类好过数倍的嗅觉,已经捕捉到明显和仓库里的工具不同的异质铁味。视线落到地面时,发现那遭破坏的锁头宛如在远方模糊的悬殊异状。木头地板上,倾倒着本该放在深处架子上的银桩。长度约二十公分,直径快十公分。尺寸颇为粗大,但原本该散发的冷酷光芒,却几乎为其他东西掩盖。
桩子前端到一半左右的位置,黏附了浓稠的鲜血。
戈达勋爵粗鲁地丢下枪,在地板上蹲下。血与银的分界处,有像是谁徒手碰触过留下的指痕,连关节的线条都能清楚辨识。无意识地想要抚摸那痕迹而伸手,在即将碰触到时感受到火烧般的热度慌忙收手。银的表面上,沾附的血宛如加热过度的浓汤正在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如果是人类或是其他动物的血,不会变成这样。
——附着在上面的,是同族的血。
“拉乌尔!”
一边回到大厅中央,戈达勋爵大叫。
“到我背后,不准离开!”
“怎、怎么了?”
“照做就是了,千万不准离开我!库洛托!夏洛特!……汉娜!”
他往通往半地下的居住区阶梯跑去。在冰冷的石造走廊中呼喊长子和幺女和妻子的城主,男中音般的声音回荡着。
出事了。就在自己去森林的这段时间,有谁侵入城内破坏仓库的锁,拿出银桩……绕过延伸到地底下的走廊时,一个短发青年从面前的房间探出脸,戈达勋爵差点撞了上去。是长子库洛托。
“怎么了吗?父亲。”
同时在走廊的深处,中年管家阿尔弗雷特手持提灯出现。
“老爷,有什么事情吗?”
“库洛托你没事吧?”
“没事?有没有事,看了不就知道吗……发生什么事了?”
戈达勋爵面向管家。
“阿尔弗雷特,好像有侵入者进到城堡里来了。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侵入者?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我一直待在办公室里。”
“夏洛特在哪里?”
“小姐吗?我不晓得她在哪里……”
“她和吉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