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约翰逊”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根本不是为了拯救她。“约翰逊”可不是怀有慈悲心的主儿。但是没有其他出路了。即便是被人下套利用,她也只能往里头钻了。
如果就这样回到埃里温的中转基地,弗莉达又会接到杀人命令。渺小聒噪的幽灵队伍里又将添加一个“伪人格”,而她的自我又得腾出一点地方来了吧。等到了某一天,她再不想不起自己叫弗莉达的时候,便会眼看自己的鲜血从枪击创口里喷涌而出,然后捂着破裂的内脏,哀嚎着死去。
“有这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爱丽丝、埃里温的游击队、你还有我,统统都很奇怪!”
弗莉达在这个城市,感受到了几分太阳底下的味道。以前,任何人都会在她眼中露出马脚,进而遭到她的鄙视,然而对于这个与她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少女,令她除了“羡慕”以外,别无他想。一直注意着这个老好人,妒忌她、抛弃她、试图杀了她、最后甚至赌上性命去救她。经由多数表决,弗莉达被大家流放的时候,她以为再也不会活着见到她了,因为明摆着有人要她的命。因此,轮到爱丽丝也被流放的时候,她确确实实地感到了她们之间的纤细羁绊。她甚至梦想即使与爱丽丝分别了,在痛苦的时候,她也能成为一段美好回忆。有如戴上没有度数的眼镜,隔开伪人格和作为特工的她,就能看见“弗莉达的世界”了。
可是,她的本来面目,哪里是什么黑暗中的灯光,明明是一个点着了导火线的炸弹。“约翰逊”却说,把她高兴怎么办就怎办。这是为了日后好将老好人蒙在鼓里,从她身上巧取豪夺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财力和最万能的力量,而令弗莉达去将她捉在手心里。
明明之前还差点开枪打死她,如果爱丽丝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会怎样看待她呢?想到这儿,心快被撕碎了。回想起与她一同生活的七十多个日子。仅在五天前的和解纪念日的时候,她还认为是段痛苦的记忆,然而现在却变成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
“啊哈哈!啊,哈哈,咳,哈,喂……你们也一起笑呀!”
她怂恿起脑袋里的二十七的“伪人格”们。桃乐丝·李沛,你不是最喜欢看我痛苦吗?法米尔·哈基姆,这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恶梦吗?米卡·莱茵巴特,我不是一个只会憎恶人类的残次品来着吗?
弗莉达不容许自己哭泣,所以只能发笑。
在试管里诞生的弗莉达,没有对其倾注爱情的双亲。懂事以后,他们就通过芯片的记忆领域向她灌输陌生未知的“杀手的知识和经验”。自从九岁杀死第一个人以来,都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个人。她只不过是为了运用“伪人格”而整合了战斗与情报技术的平台而已。弗莉达是没有实体的影子,连到底是谁正沐浴在这昏暗的日光下,都无法知晓。正是因为判定她绝对会凋零堕落,“约翰逊”才会引诱她。这是何等的屈辱。但她却无法将他的手一把推开。
笑到力竭。如果手边有把手枪的话,弗莉达肯定会一枪把自己的脑袋打飞。然而她的右手空无一物。所以只能不停的笑。干脆让弗莉达·坎贝尔什么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然后一切都能了结了。这份愤怒也会随之消散,犹如回忆似的、只能感觉到悲伤的情绪,中途而废的想法,恋恋不舍情感,全部都烧成灰烬就好了
良久,发作终于止住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呜呜的风声。
“‘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呀?交给我处置了?”
身体轻的好像只剩下了骨头和皮肤。把蓬乱的头发往上拢住。
“‘约翰逊’。你打算背叛组织吗?还是打算利用那个姑娘离间我们埃里温特工与组织之间的关系?”
如果这是组织下达的指示的话,绝对不会是“随便你弗莉达怎么干”之类的暧昧的指示。这是“约翰逊”的个人决断。背叛组织就等于自杀。然后如果弗莉达帮他一起抬这轿子的话,她也会玩完的。
“至于我的意图,对你来说,不过是点小事儿吧?在你伸手所及之处就有着能动摇世界的财力。就凭这点,就足够了不是吗。”
“那孩子仰慕着我,要让她乖乖听话简单的很。”
爱丽丝是个“善人”。在这个世上善人是最脆弱的,专门被人吃干抹净的生物。
被海盗袭击的那天,弗莉达拉起爱丽丝的手,是打算让她看看自己生存过来的冰冷世界。之后在地下行走的六天里,爱丽丝始终相信着她,致使弗莉达反而被她给动摇了。而现在,涌动于暗处的卑劣小人,面对着她要求她成为他们的同伙。
坠向更深更冷的黑暗深渊——。但是弗莉达的道路,除了背叛她所属的特工组织以外,别无他路了。自己明明一心向往着光明,也明明知道无论在地底潜藏多久,都不能接近太阳的。
“那么,下决心吧,弗莉达。”
只是,为了能够逃脱身为特工所不可避免的命运,再多的脏活儿,她也愿意接手。
这份希望不会化为幻影的几率是万分之一,但也不是百分之零。
所以弗莉达,明知自己正在走向自我毁灭,也不惜与恶魔达成交易。
“真是绝妙的诱惑。‘约翰逊’”
Freda—3
夜越来越深。
轨道上打下的探照灯光,照得白色的云朵闪闪烁烁。灯光照射下的云朵,比夜空里的星星们都要明亮。
从云层间隙里漏下的干巴巴的光线,来回地舔舐着这个城市。仿佛是为了让这里的居民们知道他们是巨人脚下的小虫子一样的存在。
越来越沉寂。
她们挤在一张毯子里,爱丽丝她已经睡着了。她从不怀疑躺在自己身边的弗莉达。
“……唔嗯”
睡得迷迷糊糊的爱丽丝,窸窸窣窣地挨近她,把脸埋进她的怀里。柔软的头发和体温唤起了她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