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嗓音中,夹杂着几许呜咽。
吸着鼻子低下头去,别在胸口的白蔷薇花饰立刻映入眼帘。
望着这朵花饰,莫妮卡更加觉得自己不争气,眼泪顿时决堤。
「只要不去想数字以外的事,明明就很简单的……可是对方一拿希利尔大人的命来威胁,我就变得,什么都没办法,计算了……」
敌人也好,伙伴也好,只要把周遭所有的人全都代换成数字,莫妮卡想如何精于算计,如何做出冷静的判断都不成问题。
可是要将周围的人──在这所校园邂逅的,温柔善良的人们,代换为单纯的数字,莫妮卡没办法这么做。变得没办法这么做了。
「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泣不成声,满口赔罪的莫妮卡,路易斯伸起指尖推了推单边眼镜,一脸苦涩地回应:
「这次的失态要归咎于我作战有疏失。是我的判断太天真了。要把责任让你这种小丫头来扛,我气量还没那么狭小。」
「可是……」
「你爱怎么待人处事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喔,同期阁下。」
表面上像是不顾对方感受的辛辣言论,但听起来也像是在表明,莫妮卡想把人只当成数字看待也没关系,想保有人性重拾温暖也无所谓,路易斯都认同。
实在是很有路易斯风格的兜圈子发言,莫妮卡不由得苦笑。这时,路易斯又补了一句:「只是呢,唉~」并侧眼望向雷。
「至少,就因为你没把人家当成数字看待,那边那位咒术师阁下,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帮你一把,没错吧?」
被当成话题中心的雷,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威吓似地瞪向路易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没把我当成数字,但却当成蛞蝓看待对吧……我清楚得很啦……」
「啊哈哈!」
「给我否定啊~~~~!何、何等顽劣的性格……难道我该诅咒的,根本就是这家伙吗……」
雷正念念有词地碎嘴不停,路易斯突然又咕哝了一句──
「欧布莱特家的咒具外流。」
「唔嘎!」
随着一声呻吟,雷瞪大了粉红色的双眼。
路易斯回以美丽无比的微笑。
「你往后也愿意对护卫殿下的任务提供协助对吧,咒术师阁下?」
「没、没人性的东西……竟然抓人把柄要胁同僚,这家伙才彻头彻尾不是人……!可恶,可恶,总有一天诅咒你……诅咒你走路每五分钟就撞到一次小趾头!」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踩碎对方脚掌比较快吧?」
「魔、魔术师不会有的思维……太火爆了……!」
轻描淡写地无视战栗的雷,路易斯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纸袋。
然后,以就他而言堪称温柔无比的动作,将纸袋摆到莫妮卡的掌心。
「路易斯先生,这个是……?」
「你没法当作数字看待的,某个地方的某人要送你的。」
不顾仍残留指头的麻痹感,莫妮卡轻轻地打开了纸袋。
纸袋里头装的,是一条随处可见的白色手帕。只不过,在手帕的一角,绣了一朵黄色的花。
「…………啊……」
复苏在脑海的,是那副明朗快活的笑容。
──在我老家那边,黄色的花是幸福的象征嘛,所以常会绣黄花。
──骑马跟刺绣的约定……我没法兑现了,对不起啊。
先前预谋要暗杀第二王子,遭到莫妮卡看穿,最后离开了赛莲蒂亚学园的布莱特伯爵千金──凯西•古罗布。
即使已经得知暗杀未遂事件的真相,莫妮卡仍割舍不下凯西,挺身与路易斯交涉之末,才争取到将凯西送往修道院。
(凯西她……还记得当时的约定……)
在那令人联想到春天的可爱黄花上,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啪答啪答地滴落。
紧紧握住掌心的手帕,莫妮卡终于有了自觉。
自己从今以后,肯定再也无法将内心重视的人们视为单纯的数字。
──这个世界是由数字所构成的。
再也不可以把父亲留下的这句话,当成自己逃避的借口了。
* * *
夜间的舞会,会由路易斯、琳,以及不幸被拖下水的雷负责戒备。
路易斯有云:
『要让中毒的小丫头死撑着站上岗位,我还没那么惨无人道。你就赶快回房休息去吧。』
莫妮卡恭敬不如从命,回到阁楼间躺在床铺上。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点点的繁星正高挂群青色的夜空,一闪一闪地发亮。或许是时值新月之故,星空看起来比平时更为鲜明。
就这么茫然望着窗外时,满天星斗突然遭到一阵黑影遮蔽。原来是黑猫──尼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