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妮妮姆·菈蕾懂事之前,她的双亲就因为传染病而去世了。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寂寞,因为纳特拉的弗拉姆人非常团结,他们不会舍弃失去监护人的孩子,而是会让集体一同抚养他们长大。给有前途的孩子赐姓“菈蕾”并施以英才教育,送入宫廷,让他们也为一族的繁荣做出贡献。这就是菈蕾组织百年来形成的结构。
于是,她便在这样的环境中茁壮成长。被代替父母的长辈们爱着,与其他的孩子共同度过的日子,绝对说不上不幸。
但是她却在那之中察觉到了违和感。
与同龄的孩子相比,她的能力相当突出,也曾有人对她说,她将来足以担任刚出生没多久的芙兰亚公主的侧近。她也为此而充满自信并感到自豪——但正是这份优秀,让她发现了违和感。
一部分的大人看向她的视线,很奇怪。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她的优秀所致,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他们注视着的是她能力之外的某种东西。但他们并没有恶意,同时,也不是好意。他们所带的感情是比好恶更复杂、更扭曲的事物——崇拜。
为什么大人们会对自己抱有这种情绪?妮妮姆对此毫无头绪。
直到有一天,她被长老们叫了出来。
“——您继承了始祖的血脉。”
始祖。这个词指的是曾建立了属于弗拉姆人王国的伟大的红发弗拉姆人。
对于至今仍在各地遭到迫害与虐待的弗拉姆人而言,这个神话一般的人物是支撑他们心灵的重要支柱。
妮妮姆终于理解了。自己之所以会被那些大人用崇拜的视线看着,是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被他们视为神明的血脉。
与此同时,她的想法是——
(不爽。)
她被大人们赞颂着,说她是过去那位伟大之人的子孙,是继承了最高贵血脉的弗拉姆人。
这说的是什么蠢话?
真要往上追溯的话,肯定也能在其他弗拉姆人身上找到或多或少的始祖血脉的。
说自己是唯一的直系血脉也很可疑。一般来说,如果是一脉单传的话,那中途十有八九会在某个地方传承中断,或者将其他合适的孩子冒充成直系血脉,几乎不可能这么巧合的只有自己一个直系后人。
(不爽……)
如果是其他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在或许会天真地因自己是高贵的、被选中的人而感到高兴。但她当时的头脑已经足以让她看穿大人们充满欺瞒与幻想的虚饰。
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是那位始祖的直系后人,那又如何?
这血脉能让她一个念头建起城市吗?能让她一声号令使死者复生吗?这种荒唐的事当然不可能做到,自己只是个孩子,不会有那些神通广大的力量。
(不爽、不爽……)
但是,大人们却不这么想。他们将眼前的这个孩子视为从久远的过去传承到今日的神明般的至宝。他们发自内心的相信,有了这份血脉,就一定能达成神话的伟业。
然后——
“您的职责就是,在我等达成再建圣都的夙愿前,用您慈爱的身体,将那尊贵的血脉继续传承下去。”
啊啊。
妮妮姆注意到了,完全注意到了。
他们根本就没把她当成人类。
他们眼中看到的,仅仅只是一个承载着对于始祖血脉幻想的一个容器而已。
妮妮姆当天就离家出走了。
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仅仅只是为了逃避。
在经过漫长的跋涉后,终于徘徊到了禁止进入的森林的入口处——
◆ ◇ ◆
妮妮姆已经在森林的宅邸中度过了好几天。
在鸟鸣声响起前起床,在还没有习惯的卧室中梳洗打扮好,随后连忙开始准备早餐和热水。但那动作称不上是熟练,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笨拙。
即便如此,总算还是完成了准备,然后,她快步走向宅邸深处。
站在走廊尽头的是名为拉库鲁姆的男性。
“早上好。”
“嗯,早上好。”
他是纳特拉王国的士兵,也是这间宅邸唯一的警卫人员。他站在这里,也就是意味着他身旁的那个房间是那位最重要的人物所在的房间。
“王子大人……不,殿下已经做好了沐浴和用早膳的准备。”
“了解了。”
库鲁姆点了点头,轻敲身边的房门。
“殿下,失礼了。”
说着,库鲁姆走进了房间,妮妮姆目送着他,在外面等了一会。
好不容易做好的料理——虽然不算很精致——希望能让它立刻被享用。
还没好吗。妮妮姆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一边在心中低语。
不一会儿,拉库鲁姆带着那名少年出现了,妮妮姆赶紧用力地鞠了一躬。
“早、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