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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看见我的模样,她的声音比方才更轻柔,回应了我。我很清楚,她为了让我安心,慎选了词汇。
「有我在……有弗利吉亚王国在。所以不会有事。」
叽哩,我不禁咬紧了牙。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发出声音。
「不要说只剩下六天…………要说再过六天,一切都会落幕。只要等个六天,一切就能回归日常。」
我把碍事的浏海往后梳。紧咬颤抖的嘴唇,闭着嘴,喉咙莫名疼痛、干涸。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为什么,她分明也不接受来自我的好意;为什么,她分明承受了来自我的各种所作所为……为什么,她嘴上说讨厌我、不原谅我……为什么……
「为什么!! 你要……那么……关心我……!?」
我喉咙痉挛,声音一阵阵发出。吐出的声音,气势弱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有些话语沙哑不堪,即使如此我总算说完后,喉咙深处又哽住了。
我搞不懂这个女的。她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她对我丝毫没有好感,然而却两度拉起我的手。她嘴上说着不原谅,说着讨厌我,为什么却对我说了这么体贴的话语呢?
「呜……别这样……!……不要让我产生期望……是我……不好……」
可以得救什么的,我不希望把这些说法当真,手舞足蹈以后又被推入绝望之中。我又会得意忘形,做了多余的事情……暴露那种丑态。
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弄巧成拙。我全都错了。把应当学习的事物全都放着不管,结果就是这种惨状。
我双手盖着脸,呻吟。我想抗拒她的话,又想听下去。我不晓得应该怎么做,双手按住嘴,包覆眼睛周围的指头使力。
「我不是为了你喔…………我这么做……只是在赎罪。」
她平淡地说道。我无法完全理解意思,沉默流逝,「你迟早会知道的。」她停顿了,继续往下说。
「因为我认识。家人或是珍视的人遭遇困难却无能为力,因而痛苦悲伤的人……认识好几个人。」
她说好几个人。这句话有些低沉。彷佛被话语中的重量牵引般,我更加弓起了背。和我同年纪的她,至今为止到底看见了什么事情呢?
「……所以我才过来。虽然你也非常讨厌的我就算过来,也只是让你困扰而已。」
不是的。我不讨厌你。是你讨厌我。「你要」讨厌我吧?我根本没有讨厌你……!
虽然我想这么辩解,不过喉咙依然干涸,发不出声音。我为了不让门另一边的普莱朵察觉喉咙的干涸和紧缩,竭力咬牙压抑声音。然而我的抵抗,也在她继续说了「而且」以后化为泡影。
「一个人哭泣的夜晚太过漫长了。」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逐渐睁大。我屏息,理解那番话的意思。我的双手从脸上挪开,在模糊的视野中紧盯着手掌。手整个被眼泪染湿,积满了眼泪,从手腕流至手臂。指尖抚摸脸颊和脖子,那些部位也带着同样的湿气。
──我分明那么竭力咬牙压下声音。
我好想问她为什么晓得,不过忍住了。我不想承认她的话,直接陷入沉默。
「……你可以哭喔。我说过了吧?现在我是你的伙伴。」
我放弃,用力吸了鼻子,弯起双脚膝盖,伸手抱紧。我这副德性,分明只有大哥和约翰哥看过。
我眼睛紧靠在膝盖上,想止住眼泪,眼泪却没有停止的迹象,满溢而出。我用沙哑的声音回覆:「这种样子不能让人看见。」我已经在她面前二度暴露丑态了。我无法原谅自己继续丑态毕露。不过她说:「隔着一道门,我看不见。」正确且不留情地抨击我。
「而且,面对讨厌的对象,不需要装模作样吧?所以就算你诉苦也没事的………………毕竟你是那么拼命啊。」
有如知道我的一切似地宣告。
说真的,她是什么人?我鼻子堵住,一边咬牙一边用嘴巴呼吸,眼泪都流到嘴里了。喉咙紧缩,呜咽声止不住。有如被挤压般而打算说出口的那一刻,全身抖得比之前更严重。我喉咙颤抖,道出掺杂呜咽声的话语。
「呜……大哥……精神失常……呜…………这不可能……!!」
老实说我不想相信。就算晓得是我不好,即使如此……心志那么坚定的人会受挫而失去理智,让我由衷祈祷是否哪里弄错了。
「……因为我的错……呜……他一直……很痛苦……!! ……即使如此也不屈服……也很努力……也没有讨厌过我………………大哥怎么会精神失常……!!」
我希望这是谎言。回国以后,我希望他会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跟我说你被骗了。我希望他到时会大骂我擅自出国。
「呜……约翰哥……为什么……我们是一个国家…………明明这样发誓了……!大哥……明明也这样希望…………呜……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让我们一起背负……!!」
我也想成为他的助力。希望他不要那样说。无论是何种形式,希望我们一起作为哈纳兹欧联合王国活下去。
无法回报给大哥和约翰哥,在这种地方成为两人负担的自己实在令人憎恨。
我一回神,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向普莱朵诉苦,还是在向自己吐露实情。眼泪只是一直往下流,让我呛到,甚至让人难以呼吸。然而话语没有停歇,如溃堤般继续宣泄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国……!? 呜……!偏偏……为什么选择我国……大哥和约翰哥…………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