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和里伽子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窗外。跑道、工程车辆、机场、以及散布在山林之中的零星城镇迅速地从窗外向后掠过,东京就这样被我们抛在身后。
这是我和里伽子第二次一起坐飞机回高知,第一次就是高中时的那次当时觉得非常失败的旅行。
圣诞节之后,我和里伽子开始了正式的交往。我们大约一周见一次面,偶尔因为我打工太忙,或者她临时有事会拖延到半个月才见面,不过我们倒是经常通电话,通常是在晚上临睡前的时候。
约会时我们先一起吃一顿饭,席间重复一下电话中的内容,必要的地方增补一下细节描写。然后两个人一起在街上闲逛。遇到想看的电影上映就一起去看。去明治神宫球场看球也有两次,另外就是一起去过一次里伽子曾经就读的高中。
那是一间普通的东京私立学校,有球场,教室,可以看到漂亮天空的天台。学校围墙的边上用花盆种了一排漂亮的木槿花。可是为什么要特意种在花盆里呢?花盆的下面明明就是黑而细腻的泥土,足以供给花生长需要的养份。和高知的学校比起来,这样普通的东京高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局促感。虽然你并不能明确的指出,这里或者那里和高知的不同,但是置身在这个学校之中你会从心底里了解东京的孩子无论怎样都会和高知的不一样。
临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我们看见门口布告栏上张贴的上一届优秀学生的名录。名录上有照片和获得奖项的说明。
喂,拓,有没有时光倒流的感觉?
什么?
就是这些照片啊,是不是一下子想起那时候的傻劲?
是呢,自己是和这样的人一起渡过自己的青春。
照片上的表情也在自己脸上或者整日厮混在一起的人们脸上存在过。而现在看到这样的表情会觉得傻的我们,也是因为终干成长了的缘故吧。
这次对以前学校的回访,是我和里伽子约会最愉快的一次。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吃饭,闲逛,看电影,或者去游乐场,这些普通情侣做的事情并不能让我满足,比起交往之前的惊心动魄,这种平平淡淡的交往让我突然失去了现实感。或许这样才是人生吧。
飞机上的我们两个没有怎么交谈。我听着音乐翻阅飞机提供的杂志,而里伽子只是一个劲地望着窗外,或许在想着什么莫名其妙的心事吧。
里伽子的父亲被派驻德国半年,美香出院之后开始刻意和里伽子交好。经常会约她一起吃饭什么的,我也有两次列席。两人的关系似乎发展得很顺利。也许经过了许多事终于变得成熟一点的里伽子也可以和美香的节奏有一些合拍了吧。美香甚至热烈地邀请里伽子和她同住。说是里伽子的父亲不在,一个人住有些寂寞。并且专门腾出了里伽子原来的房间来,还许诺让里伽子自己重新布置。但是里伽子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无论对方怎么亲切,和抢走母亲位置的人亲热的住在一起,是一种背叛吧。
里伽子在电话里对我这样说着。美香的确有点操之过急了。虽然不是确切知道她们的关系到底发展到哪种程度,但我猜想里伽子对她也只是刚刚放下了排斥的心理,或许还有因为之前自己的不成熟造成麻烦,而产生的某种歉意在里面。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带着孩子忍受着亲戚的白眼,在高知努力生活着的里伽子的母亲,在知道里伽子居然和情敌亲热的住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被背叛的愤怒,也会因为觉得继丈夫之后,女儿也被夺走,而产生深深的挫败感吧。
飞机快降落的时候,里伽子把已经抱着杂志睡着了的我拍醒了。直到昨天我都还在搬家公司打工,上了飞机之后不知怎么就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以致完全失去知觉。我想这种放松感,就是回到家的好处了吧。
因为并不顺路,我和里伽子在机场约定了通电话的时间后就分手了。回到家里,妈妈如料想中的一样对我问东问西。我哼哼哈哈地支应着,一边盘算着假期应该怎么去玩。东京的生活尽管懒散,功课、打工或者是料理个人生活都还没到我应付不了的程度。但是要在那个大城市独自生存下去的状态,让我时常要有拼命努力的态度。而现在回到家里,我什么也不用操心,只要尽情的玩一下,不浪费这个宝贵的假期就好了。现在的里伽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应付着母亲的盘向呢?她的情况应该不是随便支吾一下就能过去的吧?我想。
傍晚的时候松野打来了电话。是告诉我同窗会的安排。我犹豫了一会,终于也还是告诉了他我和里伽子交往的事。
好像是走上正轨了呢。松野的声音很平稳。
走上正轨?
就是好像松了一口气那样的感觉。松野快乐地说着,让我怀疑他这句话是不是已经准备了很久。
在京都,也有了交往的对象。松野接着说道。
什么,你这家伙,很行嘛。
是京都的女孩子,社团活动的时候认识的。见面的时候给你看照片吧。
我调笑了他两句,松野只是一边笑着,一边回骂着。
假期有什么打算?松野问道。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总之想好好放松一下。
那么去海边吧,你,还有里伽子,三个人一起。
好啊,同窗会的时候确定时间吧。
我真的很想去海边看看。东京的海有它独特的气质,好像和高知的并不是一片似的,让我怎样都无法和心目中的海的印象联系起来。而且在东京,除非是刻意的往海边走,看到海的机会可以说几乎没有。而对于一个在高知长大的孩子来说,海是力量的来源。它让我在东京忙碌行走着的时候,没有丢失那座土佐小城培养出来的性格。一句话,有了海,我便不会忘记家乡。
挂了松野的电话,我给里伽子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她妈妈接的,很客气的让我稍等,并且寒暄似的,或许也是想从我的嘴里套出什么情报,和我聊起了在东京的生活。什么学校啦,同学啦,东京的房租啦什么的。聊了大约三四分钟,里伽子来接了电话。